不敢问师父去哪了,姜小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抬起胳膊接过信封。
信封上那四个字字体鸾飘凤泊,确实是他的字。
姜小万拿着信封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在小孩儿的目光中,姜小万慢慢打开了这封信。
“姜儿,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师父已经去世了。
师父将毕生所学,毕生内力都传给你了,若是硬要说有什么遗憾,便是没有教给你半分琴棋书画之类。你无意剑道,无意武林,只是颇爱毒,我曾经也想过,劝你不要去报仇,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长大了,师父不能再替你做决定。我不会让你放下上辈纠葛,只是希望你此生平安。师欧阳丞亲笔。”
看到最后的欧阳丞三字时,姜小万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终是,承认了吗?
尤记得幼时在小坟山,丞伯抚琴,陌伯舞剑,琴音悠扬,剑术猖獗。那时姜小万想着,若是能一直如此,万金不换。
十岁那年,突然有人追杀,陌伯和丞伯带着她逃出泗伏城,将她先安顿在一个角落,而后二人相继离去。
姜小万也不知道在角落的草垛等了多久,饥寒交加时,她看到了那双手,仍旧修长,却属于一个头发半白,一条腿瘸拐,半张脸烧伤,穿着布衣的丑陋男子。
姜小万还是将手送了出去,嘶哑的声音一字不落落入耳中,“旁人都叫我老四,日后你就跟着我吧。”
那双天下绝无仅有的手,还有望向琴弦时眼中的绝望伤痛,无一不让姜小万认定,他就是丞伯。
失去挚友,琴音便失去了意义。
这是丞伯从前说的。
进来小渔村后,二人绝口不提以前的事情。
只是姜小万在小后山上堆了一个小坟包,每逢清明便在坟包前面插上一节短枝,她能做的,似乎仅此而已。
黎宁背着药材从外面回来,看着面前满脸是泪的姜小万略微惊讶了一番,即便是被师太打的断骨折筋,她也不曾掉一滴泪。
又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姜小万,好了,等你走路没有障碍,我带你去看他。”
姜小万仍旧大口大口喘着气,红着一双眼睛看向门口的小孩儿:“他是怎么死的。”
“师父上山采药时失足落下来,等我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了。”小孩儿如实道来,又补了一句:“师兄不必伤心。”
听着这怯懦无情的话,姜小万拍桌子站起来,红着一双眼睛骂道:“你管我伤不伤心,谁是你师兄,滚!”
黎宁在一旁拉着姜小万,“姜姐姐,他是救你的人。”
小孩儿往后退两步才道:“师父走的很安详,面上带着笑,像是解脱一般。”
见姜小万情绪逐渐平复,小孩儿才继续道:“师父曾说,垂死之人若非病者本人有极强的意愿活着,何不放过他。
师兄可能是师父最后的牵挂,牵挂已了,他再无牵绊,何不……”
“何不放了他。”姜小万嘴里吐出这几个字,脸上风干的泪痕又被泪水肆虐。
六年前若不是为了她,师父定不会独活于世。
正如姜小万后来听到的那般,“泗伏城内,小坟山上,抚剑舞琴,陌影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