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八方,”姜小万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靠红心丸吊着一口气罢了,等到老尼姑回来了,我们就走。”
“说来若不是你伤了她,我们此刻已经是阶下囚了。”黎宁掩着面轻咳了两声。
姜小万头上的汗直直地往下淌,头发被浸湿成一绺一绺的耷拉在肩膀上,喘着粗气。
“我潜回去将你的药箱偷来。”黎宁就要起身。
“别,”姜小万挣扎着站起身,“你若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你……”
“你忘了,我可是绝医。”姜小万转转眼睛,扯了一个艰难的笑出来,声音却越发无力,“我想睡觉的时候你将我敲醒就好,放心,我死不了。”
黎宁垂眼想了想,才并排和姜小万坐在地上,“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提神。”
“记得十岁那年,我读了石朝当年夺位时使了美人计诱惑晴皇后和他里应外合,便想着依样画葫芦逃出府去。”
“嗯。”姜小万眼皮耷拉着,戈峥的那句“盗跖愚人”犹在耳畔,刺耳,却挥之不去。
丝毫没有看出姜小万的问题,黎宁继续道:“我用冷水兜头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病倒了,舅舅亲自来照顾我。”
姜小万这才回神,艰难地往上挪一挪身体,果然还是被这一声舅舅惊得不轻。
“隔天晚上我就潜入母亲的冰棺,踩死了几只冰蛊。”
“那可价值不菲。”姜小万稍稍偏头过去,对后面的故事也已然大致了然。
黎宁点了点头,“冰蛊须得用上好的雪莲将养着,每次不能喂太多,又丝毫受不了半点热,即便是人的温度也不行,姬哥哥喂养它们之前都要将自己在冰窖冻上许久。”
“你这几脚踩下去确实有些不合适了。”姜小万已经全然被黎宁吸引,听着她的故事。
黎宁垂头盯着面前的黄色帷幔有些出神,“舅舅第二日照旧去冰窟,回来时勃然大怒,府中只有我们三人进得去那处冰窟,我生病他看在眼里,剩下只有姬哥哥了,舅舅便罚他去祠堂跪了半月。”
“我以为你舅舅足够信任姬恒。”姜小万失笑。
黎宁却一本正经回看姜小万,“舅舅从来不信任任何人。”
姜小万脸有些微烫,好在隐在暗处,脸又胀着,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以为白日姬哥哥在祠堂跪着,晚上便不会再来看着我,没想到他竟然那晚一直守在后门等我,他猜到了是我。
我向他道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收走了我的那本杂史,最后放我离开了。”
黎宁语气中的歉意充斥着姜小万的耳朵,后者不得已又生硬地自己转了话题,“瞒天过海,浑水摸鱼,亦或是离间计,我竟没有听出半点儿美人计的意思。”
黎宁摇头不语,眉眼间似乎又有几分难言之隐。
姜小万才想起那日在黎府听到的那句“原是兄妹又能如何”,心中了然,黎宁的美人计,是指她母亲。
姜小万心下暗自道惨,本来是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不想自己把自己推到了水沟里。
“来了。”黎宁突然神情严肃起来。
姜小万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终是不必要再将这话端接下去了。听黎宁讲故事,倒不如和老尼再战八百回合来的痛快。
二人从黑暗中各自寻了地方望向前殿。
只见一众白衣弟子立在大殿,最前面的,是半边头发落下来的戈峥师太。
二人了然,头发之下,就是姜小万咬去一口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