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雅梅始终记得那个更深露重的夜晚，她那个一向仪态优雅的姐姐跌跌撞撞地来找她，怀中抱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

其中一个便是小小。小小的一团，比起另一个时不时就哭闹的孩子，她从小就安静得不像话。

所以一开始的段雅梅，明明是更偏爱她。那时的孤儿院还没有这么多孩子，她也没有后来那么忙。于是在很多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总喜欢抱着这小小的一团在大风车下晒太阳。

直到后来……段雅梅闭了闭眼，强压下内心的苦涩。

小楼底下传来孩子的哭声，段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匆匆离开。

于是整间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西城昨夜落了雨，积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窗台上，不知落了多久，段雅梅才颤抖着伸手握住了元思。

“孩子，没想到……你愿意来看我。”

元思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有拂开那双瘦骨如柴的手。“我只想问问你……当年，你何以对我如此？”

于是气氛便又冷了下来。

孤儿院、孤儿院……其实元思八岁以前的生活，不只孤儿院。但存留在记忆里的，便只有孤儿院的排挤与段雅梅的冷眼以对。

“小小，”段雅梅顿了一下，“算是我对不住你吧。有些事情，你忘了也好。”

“什么？”

段雅梅不说话了，只是微闭的双眼下，隐隐蓄了泪水。

——

元易在孤儿院的一面墙上找到了一张合影。

泛黄的照片被玻璃压住，照片里孩子的笑靥如花大多都已模糊。

段琪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突然指着最中间段雅梅怀中的孩子道：“这是三岁时的小小。”

元易盯着那张呆滞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很小的时候，容岚便告诉他，他有一个双生妹妹。于是元思缺席的那些岁月里，元易经常习惯性地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些都是要跟妹妹分享的。

他突然想起一件儿时的趣事来。

那天元川给他带回来一个小蛋糕。棕色的笨熊抱着个小皮球乖巧地坐在巧克力蛋糕上，说不出的憨态可掬。

他趁容岚不注意，将那个蛋糕藏进了床底。

大概半个月的样子，陈妈打扫卫生时从他床底扫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的蛋糕早就化得不成样子。

容岚气得直想打他，他抱着盒子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留给妹妹的。”

刚巧下班回家的元川听到了，加派了人手满世界的寻人。

于是他八岁那年，中秋前夕，父母牵回来了个软软的小女孩，女孩与他有着相似的眉眼，曾多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从此他对小小的自己发下誓言，拼尽全力、竭尽余生，守护这个他心心念念了八年的妹妹。

段琪看着元易脸上突如其来的温柔，双颊又染上嫣红。几缕初生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石廊洒在元易的侧颜上，称得他像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段琪一时看呆。

元思刚下楼，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元易笑得温柔，段琪站在一边，看的呆滞。

他们很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涌上心头。先是姜妍，后是段琪，她们是不是都想插足她与哥哥的生活？

两个小萝卜头嬉笑着追逐打闹，一个不留神跌倒在元思脚边。

嘹亮的哭声唤起元思的神识，她蹲下去将小萝卜头扶起，笑着替他拍了裤子上的尘土：“注意安全。”

元易走了过来。“怎么样了？”

元思摇了摇头。

“那我们走？”元易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