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他挑了挑眉,问。听那人意思,小姑娘应该挺怕“老板”的。
“是我哥。”
“你曲儿唱得不错?”
“嗯。”
他半开玩笑说,“那你还和我说就会一点。原来还是个隐藏的民间昆曲表演艺术家。”
他看见小姑娘头低得更低了,也没说话。
还害羞了。
“吃饭吧。”
说书人讲完,下了场,空气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筷子碰碗的声音。
陆沉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李默也是个面对不熟的人没什么话说。
两人真是把他们的名字演绎到了极致。
吃完饭,两人走出饭店。
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海城是个不夜城,并不会让人感觉冷清。
陆沉看了看表。
八点。
“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他看着小姑娘问。
“不用,我坐公车回去,很近。”李默指了指公交车站。
“很晚了,我送你。”语气不容别人拒绝。
他替她打开后排门。
“谢谢,”她坐了进去,说,“天熙公寓。”
怎么感觉这架势像是在绑架。
“真巧,我也住那儿。”
“嗯。”她实在不会聊天。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听小姑娘你唱两句?”陆沉找话说。
这小姑娘怎么那么寡言寡语。除了“嗯”就是“好”。
比他话还少。
“嗯,你想听什么?”
“《牡丹亭》吧?”
他以前和奶奶住一起的时候,常听这段。
“行!”
反正他送她回家,就算是车费。
请她唱曲儿可是很贵的。
清清嗓子,缓缓开口,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
这一段是《游园惊梦》里的《绕池游》。
陆沉虽听不懂昆曲,但是小姑娘的声音带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柔情,听在耳朵里痒痒的。
像极了他养的猫。
声音软软的。
陆沉嘴角开始上扬。
一段罢,李默一个人唱了两个人的词,有些喘不过气。
她看着他嘴角向上扬起,主动和他说话,“诶,你……”
“怎么?”他回。
“你倒说,我唱的怎么样?”
“蛮好。”
他其实不太懂。
“蛮好?你知不知道请我唱一曲儿要多少?”
“多少?”听小姑娘语气,她身价不菲啊。
“一场三百。”
“还挺贵。”
“所以……”你知道你刚刚听了多少钱的声音么?!蛮好两个字就把她打发了?
后面那句没敢说出口。
“所以什么?”他从后视镜看着小姑娘。
“没!”
她如果说出来,他肯定会觉得她自恋得很。
陆沉笑了,他的小姑娘总算是愿意主动和他说话了。
所以这算不算有所发展?
车驶入地下车库,陆沉把车停稳。
两人下车,陆沉一把拉住李默的手。
小姑娘手腕可真细。他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折断了。
“今天中午我说的事儿,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不用!”
她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他看了看自己落空了的手,又望着小姑娘匆匆逃离的背影。
他,吓人么?怎么小姑娘那么怕他?
李默回到家,赶紧锁上门。
趴在床上,让自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快些平息下来。
她租的房子不大,二十平米的开间。一个月房租两千。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独卫,厨房,小餐厅。屋子也被她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在海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她唱曲赚的钱全花这上面了。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比起顾欢的房东,这个还算好说话。
她从S市来海城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惨。
“嘟嘟——”包里手机响起。
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是她妈妈。
“喂,妈。”
“默默啊,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吃饭,你都去了一个星期了,也不给妈妈来个电话,我和你爸担心死你了。”
“嗯,还不错,我有好好吃饭。”她第一次离父母那么远,她父母肯定是担心她的。
“默默,如果在那边呆的不顺心,就赶紧回来,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那么拼命干嘛?”
她最讨厌被别人说姑娘家家就不用拼命了。
S市是小城市,那儿的姑娘二十出头就会结婚。读书的时候靠父母,结婚了就靠老公。
一辈子都靠着男人活。
“妈,我跟你说了很多遍。女孩子也是要拼命的,不然会被别人瞧不起。”
就像她那时候。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那个你丁阿姨今天和我说,杨越那孩子转去你们医院了?”
“嗯。”她揉了揉自己耳朵。
她就知道逃不过。
“你可得替妈妈好好照顾他啊,妈妈可喜欢那孩子了。听说鱼汤喝了好得快,你明天给那孩子熬点鱼汤送过去。”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皱了皱眉。
不知道她妈和丁阿姨是怎么想的,净想着把她和杨越凑一起。
难道不怕杨越被她打死?
想到杨越,她眼前又浮现陆沉的脸。
他说要负责是什么意思?
以身相许?还是帮她问那伤她的人要点儿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她更希望是后者。
毕竟她比较缺钱。
“算了算了!不想了!”
她摇摇头,继续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李默家楼上
陆沉坐在落地窗前,一双长腿放在地上,怀里抱了只猫。
他伸手捋捋它的毛,说,“十三,我给你找个妈妈怎么样?”
十三舔了舔他的手,“喵”了一声,像是在说“好”!
“那行,你就再等等。”
他眼睛飘向窗外,看着海城绚丽的夜景。
轻轻拍了拍十三的头,说,
“等你妈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