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不好走，我背你下去吧。”

“不用。”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说着她杵着拐杖，先走了几步，百谷无奈叹口气，加快脚步走在她前方带路，时不时还得留神看着她是否跟上。

二人走了快两个时辰，才走下山，她满头大汗，扶着拐杖站在那站着，正午太阳正猛，她脸色已有些苍白。

“还好吗？”百谷问道。

她不理会，深深吸了几口气，前方一个大门立在那，出了那道门，就离开百谷川了，她抬起头，继续往前走。这时身后的百谷看着她，没跟上去。

楚以兮刚走出那大门几步，突然听见一声嘶吼，林中的鸟被惊飞，一只半人半蛇的蛇妖吐着信子，循着气味，向她爬来，她本能的往后退，后背却贴在了百谷川的结界上，她回头，百谷正看着她，嘴角含着笑。她眉头一紧，他是故意的！

但她并没这么容易屈服，双手聚了灵力，向蛇妖一指，一个还未成灵的人的灵力打在一个修出人形的老妖身上如同搔痒，它伸长了头冲她“斯斯”的叫，换成了进攻姿势。

她紧靠在那层结界上，却怎么也回不去那个门里。

眼看那蛇妖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她扑来，这时，她腰间一紧，后背一热，百谷从后抱住她，退回结界里，那只蛇妖被隔在结界屏障外，张着嘴冲几年斯斯乱叫。

楚以兮一脸错愕。

百谷将她放下，拿出了百谷川的通行玉令给她，说：“收下这个，你就是我百谷川的人了，外面妖怪看见这个，不敢轻易动你。”

条件听起来不错，不过楚以兮显然不像是那么容易被哄好的主。她看着那玉呆了一会儿，没伸手去接，看起来相当不稀罕，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扭头就走，当然，是赌气一般在山下乱走。许是气他刚刚故意放她出谷被蛇妖所吓，她头也没回一下，只想着找到结界其他出口好赶紧离开。

这当面收徒被拒，百谷也不觉尴尬，似乎是意料之中。见她怎么也不肯回山上去，只默默跟在她身后，耐心的同她讲做他徒弟的诸多好处。

她突然停住，百谷以为她回心转意，正要高兴，结果，她只是发现了一处结界的另一出口，停在那观察而已。

百谷脸色沉了，“你真要走？”

她对他视而不见，有了前面那次教训，她特地观察了一下外面是否安全，才迈出了门。夜色将深，结界外面到处都可能藏有吃人的妖怪，她腿伤未愈，一人出行肯定不安全，百谷无奈叹口气，总不能放着不管，只能跟上。

许久，她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道：“多谢你救我，但你不该救我。”

她终于理他了，百谷无视她说话的内容，敛不住眉眼里的笑意，“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外面群狼环伺，呆在他的百谷川里最为安全不说，吃穿住不愁，衣食住行还有人细心照料，其他人都求而不得，她却非要走。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如她意了。

她沉吟半晌，道：“你应该知道，我留下来，会连累你的。”

他愣了一下，竟然是因为这个？

月亮升起，偶尔能听见鸟儿振翅的声音，它们排成一排立在枝头上，似在低语。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默契的不再说话，生怕打破了这山林的寂静。

百谷丝毫不紧张，因为他知道百谷川外围是一圈设了迷阵的密林，没有通行玉令的人会遇见鬼打墙一般被困在林里出不去，以楚以兮现在的实力，还没到可以冲破他在这林里设的禁制的地步。他无所谓陪她耗，不过一个修成灵骨的凡人怎么可能耗的过一个武神呢？

百谷这么想着，听见枝头乌鸦干哑难听的叫声，他道：“都走半天了，休息一下吧。”

她突然停下脚步，望向那月亮，百谷也不禁一同望去，今夜满月，光亮而皎洁。不过一个月光马上被什么物事挡住，一只巨大的乌鸦扑着翅膀飞来，用难听的嗓子怪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这声音在空寂的林中尤为刺耳，一时间周围黑暗处大大小小的眼睛亮了起来，竟是周围的妖怪都给引来了。

她身负鬼诅咒印，妖魔一类本就容易被她吸引，全靠百谷的阳气镇住，只要没被其他妖怪发现，这咒就不会发作。不过这乌鸦精这样一闹，恐怕千米内的妖怪都被这吸引来。

百谷警觉周围妖怪逼近，护在楚以兮身侧，环视周遭，突然一只猛虎扑出，张大了口咬住了百谷手臂将他扑倒，无数妖怪前仆后继的扑了上来，乌鸦精趁乱抓住楚以兮的肩，带上了天空。百谷来不及将伸手抓住她，被一树妖绊住，眼睁睁看着楚以兮被掳走，一气之下全身聚了七分力，将身上扑咬的妖怪震碎，唤来碎空，一边斩杀阻挡妖怪，一边追了上去。

那乌鸦精担心这到手的猎物被抢，双爪钉穿了她的琵琶骨，加快了速度，远远看去，月影下，一只大鸟拎着一条人影飞快掠过。身后一道蓝光紧追上来，那乌鸦精受到惊吓，一路疾飞，连续几个急转，几次差点甩掉身后人，百谷在后面穷追不舍。一点点逼近，白色衣袂在风中猎猎翻飞，他盯紧了乌鸦精手上的人影，纵身一跃，跳上乌鸦精背上，紧抓住它后背翎羽。

乌鸦精察觉到，在空中急旋，楚以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仿佛要被甩脱，再睁眼时自己已被甩飞出去，在高空中极速下坠，眼前不远处一道蓝光一闪，那乌鸦精同她一起掉落下来。

百谷的脸在眼前放大。他朝她伸出了手，将她环抱住。周围事物飞快掠过，楚以兮心脏急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不禁抓紧了他衣襟，闭紧了双眼，埋进他肩窝里，直到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停了，只听见双脚轻声点地之声，抬起头，他们已平安落在平坦的地上。

“以后遇到危险，要记得喊一声师父，我听到，马上就会来。”

百谷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与他脖子离得极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喉间的震动。

她急忙想要将他推开，可惜手受了伤，使不出力。

百谷见状，放她下来，站在她跟前，足足高了她两个头。

“我从没答应过做你徒弟，而且你就不怕……”不怕她给他带来麻烦？她没说完，百谷便俯身摸着她头道：“我既然敢收你为徒，这点麻烦自然是不怕的。”说着，又将那通行玉拿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玉，有些犹豫，百谷一眼洞穿，抓过她的手，将玉放入她掌心上笑道：“收了这玉，你我便是师徒了。从今以后，就由为师来保护你。”

“我……你做什么？”她本打算解释什么，被他举动打断。他在她面前蹲下，道：“上来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快上来吧，还是，你想让为师抱你回去？”

楚以兮闻言，她本就实力不敌百谷，腿又有伤，行动不便，只好老老实实趴了上去，两腿一轻，他将她稳稳背起。

“碎空。”他唤道。碎空自己飞在前方，为他们开路，借着月色前行

“你家在哪里？你拜入我门下总要通知一下家里人。”

“我没有家”她回答了他，算是默认了这关系。

“亲人呢？”

“没有亲人。”

百谷觉得这话题有些过于沉重，顿时明白为何之前问起这些时她摇头不说，他也不再问了，只专心走路。也许是累了，她的头软软的趴在了他肩上，眼睛困倦地眯着。

看着地上恍惚而过的路途，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光，夜里惬意的凉风，她似乎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伤口结了痂，身体却感觉虚弱，不知不觉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恍惚间感觉到朦胧的光亮，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花容貌月提着灯笼，欣喜若狂的朝她走来。

模糊间听见有人说了句：“以兮，你现在有家了。”

困意袭来，她安心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