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在一栋高楼的顶层，需要坐直达电梯上来，在侍应生的引导下走上扶梯，穿过二楼的露天温泉池和扭动着的跳舞的人群，推开二楼最里面的玻璃门，卡罗按照信息提示，找到了最里面的沙发，在李思妍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李思妍已经喝掉了半瓶雷司令，眼神却越来越清澈，她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扣，笑着道：“你好，卡罗。”

真是有意思，交往的男朋友是自己的合作对象，男朋友的秘书却是自己的好朋友…

她抿了一口酒，伸出手来。

卡罗坐在她的对面，一动不动，显然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她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发丝有点凌乱，显然是下班后匆匆赶来。

李思妍收回了手，并没有在意，她觉得只要能达到今晚的目的，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喝点什么。”她举起了面前的酒瓶，作为东道主，一杯酒自然是要请的，“雷司令的滋味不错，入口顺滑，有极细腻的葡萄味。”

在昏暗的灯光下，白葡萄酒闪着琥珀的颜色。

卡罗摇了摇头，她显然有一点不耐烦：“你约我来，想谈什么。”

今早，她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邀请她到这个酒吧来，说有重要的资料给她看。本来这种信息，她一向是不理的，但邮件里提到了顾莳的名字，说会告诉她顾莳为什么来L国。

而且......邮件里有一个附件，是关于顾莳初高中和本科的基本信息，她看到之后很是犹豫，找人查了查邮件发送的IP地址，却被告知Gmail邮箱的功能是隐藏IP的，再三思考，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毕竟当年她遇到顾莳的时候…

她闭了闭眼，李思妍看到了卡罗脸上忧虑的神情，在心底了然一笑，将面前的资料推给了卡罗。

与之前发给威尔的邮件资料有点不同，除了聊天截图以外，她将某些威尔会关心的东西替换成了卡罗会介意的东西——比如，顾莳曾经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但是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口中含着酒，眯着眸子，李思妍回想起几年前，还有之前发送的上一封邮件，脸上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在微暗的灯光下却不甚清晰，只能隐约看到她的影子斜斜地躺在沙发上，扭曲地颤动。

关系再好又怎么样呢，只要有一丁点的疑虑，就可以出现裂痕。

至于修复，可能存在的吗？

若不是卡罗还在对面，李思妍真是想放肆地大笑出声。

一边想着，她摇摇头，自得地看向卡罗。

人与人的关系啊，就是这么的脆弱…

她都不需要多做什么，毕竟朋友、亲人、恋人总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的软肋。

以为自己很受欢迎？不过全是镜花水月。

卡罗看了一遍所有的资料，她的手微微的颤抖，克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抬头看向对面。

李思妍为自己续了一杯，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提问。

“这些是真的吗？”卡罗的声线有点不稳，甚至带着某种沙哑。她指着手里的药方还有那些聊天记录。

真假与否重要吗？信任这种东西又不是污蔑被澄清就能自动跑回来的......

虽然心里十分嘲讽，但李思妍还是摆出了忧虑的表情：“这件事，当年伦敦大学的人基本都知道，还闹到过警察局…”

没等她说完，卡罗将纸张一把扔到她脸上，她站起身，身体微微地颤抖，克制着冲上去动手的冲动。

“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卡罗的眼眶微红，鼻子发酸，声音中夹杂了浓浓的鼻音，“当年我捡到她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什么样子。”

“她倒在巷子里，天上下着雨，旁边有一把破烂的雨伞…”卡罗微微闭了闭眼，似乎很是不想回忆当初的一幕，“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是瘾君子。”

她笑了一声，喉咙里有堵塞的感觉：“我比你清楚她病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出一次门要在家里躺上一周，彻夜失眠，在小楼里四处晃荡。”

“所以，我把她领回了家，我们住在一起，在网上和医生沟通，我帮她代交作业，给她带饭…”

“然后一次又一次劝她出去走走，”卡罗抽噎了一声，手接住了掉下来的眼泪，“你不会知道她真实的样子。”

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拿起桌上的酒杯，对准李思妍泼了过去：“你以为我只是她的什么朋友，根本不知道我把她当做了我自己的女儿。”卡罗近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了这句话。

李思妍有些许慌乱，她显然没有料想到事情的走向，她正想说点什么。

“是我重新收养了她。”抹了抹泪，卡罗拿起包，显然不准备再多聊下去。

临走前，李思妍听见耳边飘过轻轻的一句：“如果她真的是你说的那样——”

“那么她杀人，我递刀。”

卡罗留给了李思妍一个背影，以及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她的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听到她的话音落，李思妍陡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她似乎看到了卡罗包里有什么银质的东西在微微地亮着光......是刀吗？

李思妍抽着气，往里躲了躲，脸上都是葡萄酒的酒渍，湿哒哒而又黏腻，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酒液。但她丝毫没有在意，也没有收拾的意思，她躲在角落里，蜷着身体，恍惚间看见顾莳拿着刀向她走来。

她尖叫了一声，颤抖着去摸沙发上的手机，磕磕绊绊地输入了三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