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面前的人有一张和手机里照片很相似的脸，再加上刚才的通话，她心中有近九成的把握。

对方皱了一下眉，似乎猜测到了她的来意，眼神变得晦暗。

顾莳留意到他神情的变动，立刻开口道：“我是LF新上任的总裁顾莳，我有预约您的晚餐时间。”

“LF？”对方拧着眉，似乎总算回想起了面前站着的人所对应的身份。他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淡淡道：“所以现在？”

顾莳用舌头舔了舔上嘴唇。虽然有过预约，但是如果现在就能谈成合作…….

她悄悄瞟向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思忖，便下定了决心，立即从手提袋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开口道：”我有一份策划，希望您能看一看。”

顾莳心里并没有底，她只能尽量用恳切的目光传递自己的渴望。

威尔看着她，拧了下眉头，回想起了最近的新闻。

猜测她作为新上任的总裁，可能亟需一笔合作来稳定目前局势不明的LF。

他闭了闭眼，看上腕表上的时间，指向走廊一侧的小会议室：“跟我进来。”

威尔推开门，坐在了长圆桌靠门的一张椅子上。

顾莳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手提包扔在了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将策划案递给威尔。他接了过来，翻开封面。

顾莳站在长圆桌的正前方，仿佛面对导师答辩的学生，清了清嗓子，道：“此次我来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达成与潘通的合作。”

“我有三点想说，第一，虽然受顾氏集团破产的影响，但LF仍是全球第四大美妆连锁零售商，业绩虽有一定的下滑，但它在全球范围内有众多的实体店和广大的顾客基础，并且这些年来一直呈现盈利状态的。目前，LF已经被剥离为独立的公司，后续将逐步降低顾氏集团破产带来的影响。第二，我认为LF目前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是来自各大电商的竞争压力，尤其是尼罗河，该平台邀请了众多美妆产品入驻，并通过各大购物节及平台直播低价卖货，这加剧了LF的开店成本，因为我们在价格战上并不占优势…”

顾莳一边讲着，一边小心地偷瞄着威尔的神色。没什么表情，她在心里嘀咕道，看来我讲的都是他完全清楚。威尔的指尖直接翻过了最开始的背景简介，到了策略应对的部分。

她迅速切换了话题：”第三点就是我所准备的应对策略。我们计划收购一家名为Smart的小型科技公司，该公司主要开发数字化测试工具。收购后，计划首批开发的工具是皮肤测试仪…”

听到这里，威尔打断了顾莳，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话语里却带着一丝丝质疑：”皮肤测试仪是售卖护肤与美妆用品的门店必备的东西。”

“但这是没有潘通加入的情况，“顾莳解释道，”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一款皮肤测试仪，而是一款全新的皮肤扫描仪。因为仪器的重点并不在测试顾客的肤质是干性、还是油性上，这些都只是附加功能”

“这个仪器真正想要做的是统一肤色划分。例如，美妆博主在推荐产品时，总是会将粉底分为黄一白、黄二白适用，但这其实是很粗浅的颜色分类。客户也很难判断自己的肤色究竟是黄一、黄二，还是冷皮、暖皮。而扫描的目的，是使用仪器测定皮肤的颜色，类比潘通色卡，精确给出顾客皮肤的RGB色号，从而还原出顾客皮肤真实的色彩。”她一口气说了一长段，停下来喘了口气。

威尔又翻过了一页，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

顾莳继续道：“LF是一家传统的美妆零售商，店内售卖的产品几乎都来自各大品牌的授权。但是，尼罗河不仅搜罗了LF旗下所有入驻的品牌，它的平台上还有很多LF的商店里没有出现过的商品。这意味着LF的门店除了能够保障货物来源和提供实际的体验感外，并不能带来品类上的新鲜感和丰富感。再加上LF的自营品牌，其受众和口碑都没有十分出色。因此，提升店铺单位面积的销售额，完全依靠商品销售是行不通的，我希望LF能从皮肤扫描仪开始转型为美妆服务商。”

说到这里，威尔点了下头。表情明显温和了许多，看着她的目光也带着隐隐的鼓励。

看来有戏，于是她径直地看向他的眼睛，目光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潘通将成为LF最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我了解过，目前潘通色卡的受众局限在印刷和纺织业，虽对时尚圈有一定影响，但在美妆届却完全不是这样，每一个美妆品牌都有自己的色号，它们缺乏统一交流的语言。就我所知，一个美妆品牌的大热色号，往往存在替代色，但这些色号却有千奇百怪的名字，尽管从RGB上来说彼此间并不存在显著的差异。可是，作为色彩沟通系统的潘通色卡在美妆业却近乎没有销售路径。我认为潘通能够依靠和LF合作，从肤色分类开始，慢慢在美妆圈中渗透自己的影响力…“

讲完，她吞咽着口水，抿了抿唇，目光紧紧锁定着威尔的反应。

还是没啥表情，她默默地想着。

威尔低头，又翻动几页策划案，然后递还给她：”结束了？”

”嗯…“她轻声道，抿了抿唇，”不，您有什么问题嘛？”

威尔轻轻扬了扬眉，似乎很为她目前阵中紧张局促的反应而愉悦。

毕竟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甲方爸爸，顾莳安慰自己，要做出乙方低眉顺眼的样子来。

他站起身来：”你应该清楚，就这个策划案的水准，哪怕不特意来堵我，交到我秘书的手里，我也会同意。“

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听起来像是平常的问话。

但顾莳的脑筋快速转动，明白了他想要传达的两个讯息。合作可以，但是你的心思有点多。

顾莳低下头，作出懵懂不安的神态。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坦诚保命。

片刻后，她抬起头，真诚道：“我的意图其实很简单，我希望您能在大会上宣布合作。”

这才是她加戏的真正目的，在年度大会上宣布和事后谈成的合作，通稿的重量级都不一样。

威尔皱了皱眉，他的目光将她从头扫视到尾，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神情。他似乎有点困惑，这种打量里包含着诸多的猜测。

顾莳顿时很是为甲方爸爸这种疑心病焦虑，这种涉及利益就开始考察合作方斤两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虽然心里很是抓狂，她还是做出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威尔转身朝门口走去，顾莳看着他的背影，轻拍了一下脸颊，单纯的合作就可以了，干什么作妖。

她正想出声，听见前方传来清润的嗓音：“会议快开始了，跟上。”

卡罗站在展馆的门口，保持着第一秘书的端庄和微笑，看见顾莳跟着威尔进门，朝她递了个眼神，拉着她，跟在威尔身后，低声问：”怎么样？“

顾莳点头，用口型道“大概是成了”。

显然为了维持作为甲方高冷的人设，威尔并没有直接说我会给你一份合约，但顾莳细细揣测了一下，这态度也差不离了。

卡罗摸了摸她的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过，他对你这种紧张又害羞的小女孩一点办法也没有。”说完，抬抬眉，示意顾莳跟在威尔身后再去刷一遍脸。

顾莳默默跟着威尔，心想道，虽然按照卡罗的指示兢兢业业完成了表演，但他似乎并不满意。但是作为一个传统的甲方代表，顾莳认为威尔显然也有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很诚实的毛病。

L国502年10月26日，潘通在世界文化交流中心举办年度色彩大会，执行总裁威尔宣布潘通将与LF展开深度合作，同时公布了对503年的代表色预测——living coral（珊瑚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