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走下马车时便一眼看到了一身红色喜服,玄带束腰的兰亚立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带着恶劣的看着她。
一股恶寒涌起,被她勉力压了下去,却不由的瞪了那人一眼。
不小心瞥见这一幕的李福,心中一惊。
这兰亚公主如今的装扮少了武将的肃杀与狼的残忍,因着残存的雪气反而英气里更添了一份妖治,比起圣女与莫悦儿也可谓毫不逊色。
如今这陛下与此人的眼神厮杀在李福眼里已经成了眉目传情,不禁心里想着,陛下这般或可滥情了些。
这时候樾黎走了过来,顺手虚扶着昭和,没有感觉到刚才的暗潮涌动,看了看门口一众人开口道:“诸位都请吧。”
兰亚行礼后,没有和任何人说话独自跟在昭和一行人后面走了进去。
其他大臣也在太傅,丞相等后面相继走了进去。
今日婚宴特别设在席湘潭庄,整个朝堂的人几乎都来了,很是热闹。
毕竟今日这成婚双方都不是一般人。
一个是帖赤那的明珠,一个是丞相家的小公子。
哪一个都是背靠地位尊贵,权势显赫的人。
更何况今日如此特殊之日,所有人明争暗斗选定下的日子,想要分一杯羹当然都会马不停蹄的赶来。
这婚宴本是定在年关之后,宫宴之后,但暗中那些爪牙按捺不住,先是暗中对昭河下手,后又有了梅朵郡主的事。
未免节外生枝,莫悦儿只能进言让陛下将宫宴,婚宴,册封之日合为一天,定于年关。
这也是她为何突然将传令于悬司营的潜入皇城,改为到城外伺机而动的原因之一。
昭和今日是主婚人,自然不能像往日一样机械的跟着宫人走一遍流程。
主婚人必然要祝福二位新人,也要全程打着十足精神。
昨日,莫悦儿还特意进宫事无巨细的教授昭和婚宴的礼教,就怕她做出什么荒诞的事来。
本来是不情不愿的,但想着可以代丞相那老女人送她的宝贝儿子出嫁,少女心性里的恶趣味倒让心里觉得不那么乏味了。
看着手里白皙,修长,比自己宽大许多的手,挑眉看了眼礼台下的丞相,故意扯了扯一点也不乱小公子面上的薄纱。
小公子年少,面上一红,偏了偏头,但顾着礼节,又转过头镇定心绪,目光恰时落在即将要嫁的妻头冠上玄色图腾。
看着一步步走上石阶的兰亚,心中却无意中想起了昭阳与昭河,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看到他们各自成婚的那一天。
心中不免有了阴郁,再见近在咫尺的兰亚,开口倒也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了:“望昭樾国与帖赤那百年秦晋之好,风调雨顺,也祝你们二人日后佳偶天成,心同和睦。”
兰亚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这话竟听来顺耳了许多,虽惊异却也笑道:“谢陛下成全。”
她伸手从昭和手里接过那小公子的手,从今往后这便是她的夫了,虽双方都是为了时局才促为夫妻,但在兰亚心里,妻的责任便是娶之便为一生的承诺,不管这个公子目的为何,对于他的未来,兰亚在这一刻已经将他纳入自己的生命。
两厢不弃,便可长长久久。
大婚礼仪,婚宴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时辰,等吧新人送进房,各路大臣也便三三两两准备赶往宫宴。
昭和此番耗费了不少精力,由白芍服侍着在马车里小憩一会。
因着樾黎要赶去处理晚上的宫宴,便与昭和在宫门前分走不同方向。
湘潭庄此时已经归于平静,兰亚换了身水绿襦裙,外面罩着斗篷,到有了几分小女儿姿态,兰亚对这一身本不满意,无奈是新婚夫君所配,只好略带嫌弃的穿上。
半晌,新婚夫君一身靛蓝衣袍,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现虽已经午后,但太阳已经耀眼。
兰亚以前一直在流民和军营长大,对此倒是极为好奇。
以致后来,每次小公子一撑伞,兰亚便极欢快的黏在夫君身边。
这厢兰亚刚从小公子上马车后收回的伞尖上收回目光,还没来得及骑上一旁的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这是要去宫宴吗,不知本官是否有幸与公主一道。”
兰亚知道来人是莫悦儿,顿了顿,转过身眸光锐利的看着她。
对面人一身白色暗纹官服,笑容不见眼底的看着自己。
莫悦儿并不意外她的反应,牵着马走上前几步,抬手浅笑道:“公主殿下,请吧。”
车内的周小公子听见声音,探出头不解的唤道:“殿下,这位大人是?”
兰亚没有回答他,而是对一旁的侍从道:“先带驸马去宫宴,本公主随后就到。”
几名武士互相交换了眼神,看了眼莫悦儿,虽欲言又止,但也只能领命上马朝皇宫而去。
见马车走远,兰亚对上莫悦儿的目光道:“莫大人有何事,还请直说,宫宴要是去晚了,你我二人怕是都担不起陛下的问罪。”
“殿下放心,本官正是遵从了陛下的旨意。”莫悦儿面不改色的说着,黑曜的瞳孔里却偏多了几分冷凝,继续道,“陛下想给帖赤那一个选择权,不知殿下可有兴趣。”
此番话倒是出人意料,兰亚想起那日与昭和的攀谈,顿时起了兴趣,却也依旧平和道:“那就要看在选择权的背后是好是坏。”
“当然是利于双方,若成,殿下或可成为王上,帖赤那也可成为八大魁部里唯一在皇城畅通无阻的部落。”
“也会是第一个拥有皇商的部落,你的子民将不再忍受战争于饥饿。”
“陛下会是你们帖赤那最大的依仗。”
兰亚听见这话,心里不觉紧了紧,这不是选择,是昭告,是决战前的施舍与羞辱。自从第一次见到陛下,她的心里就清楚,那个女帝蛰伏了太久,麻痹了太多人的眼,所有人都在蓄谋一场大火,想要烧死那女帝,可她却是要遇火涅盘。
她内心翻涌,却依旧保持着公主的骄傲,只有越暗的眼眸方可窥见那丝稍纵即逝的恐惧。
“你让我和我的国家依附于昭樾国。”
咬牙说出的话带着愤怒与杀意,但对着的那双眼明亮柔和,连刚刚那点冷意都看不到,说出的话却带着摧毁的意味。
“不是依附,是归顺,八大魁部归顺我国是早晚的事,不再是藩王,边关就不会再是你们越不过的生死线,日后的地位就像亲王一样,你会是陛下唯一钦定的异姓王。”
多么诱人的话啊,帖赤那一直向往的生活就在眼前,只要屈服就可以唾手可得,可又有谁知道这“异姓”会不会是以后的生死线。
而一旦成了亲王,即便位置再高,没有军队又与名存实亡有何分别。
即便成为困兽,作为帖赤那的将军王,草原上的狼公主。
尊严,虽腐朽,不可丢弃。
那么还有什么可以令她恐惧呢,她豁然笑开,无畏道:“我与我的子民有着最坚韧的尊严,我们永不低头。”
“公主放心,陛下从不勉强任何人,一开始我便说了,选择权在殿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