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59）

梁湾身体打了个激灵，火车行驶在轨道上发出咔哒咔哒有规律的声响。“做噩梦？”张日山用自己的脸颊贴在梁湾的额头上，温度保持在一个还算正常的状态，那红的吓人的纹身也渐渐从脸颊退却到颈部，他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自梁湾从那金卵之中逃脱出来到他们回到火车停靠点，她几乎没怎么清醒过，偶尔睁眼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张日山还记得那一日梁湾从金卵之中犹如一个从产道里滑落出来的婴孩一般，他冲上去接住她，问她怎么样，而她只用苍白的脸色勾起的一丝笑意来回应。鸠山美志自杀了，可自杀也并没有换回那颗青铜树的垂青，就仿佛那些匍匐在天坑里的寻求希望的俘虏的尸体一样，可笑，又可恨。

芦屋直弥想要俯首认罪，求一丝生机，只是陈皮的九爪钩似乎要比他用来求饶的口舌更快。九爪钩稳准狠的插入他的颈部动脉，被主人轻轻一拉便像是一朵盛放的花瞬间打开的花瓣，颈动脉轻易地被搅碎，血液四散开来。卑微又带着恐惧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眼睛睁的很大，恨不能从眼眶中龇裂出来，仿佛根本没有想到，美梦不仅无法实现还搭上了一条性命，灰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寄存在他体内的蛊虫拼命修补着宿主的身体却无济于事，满身嗜血仿若一头野兽的陈皮最终完成了对梁湾最初的承诺杀尽侵略的异族人。

所有生物都生存在宇宙的怀抱当中，每一颗星球都如同它身体上寄居的生物一样，从无到有，从年轻到衰落。一颗恒星从星云或分子云的气体和尘埃坍缩中诞生，几百万年的过程中达到平衡的状态，安顿下来成为一个星系中的主序星，周围的星子相互碰撞又经过几百万年的时间，合并增长为引力足够干扰其他星子运行轨道的星球核心，接着继续撞击吞噬最终形成一颗行星。一个源于吸积恒星坍缩后留下的气体、冰粒、尘埃形成的行星在一条特别的轨道上经历着大爆炸，火山喷发等等阵痛，终于在最后一次大陆冰封期结束后迎来了她的子民。

他们在她的怀抱中成长，繁衍，形成文明，发展科技。星系从生机勃勃到风烛残年直至消亡是宇宙形成之初的定理，没有任何逆转的他法，在星系发展至进入倒计时的时候，这颗行星的子民才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意识到，也许他们的母亲真的要离开了而他们也会随之灭亡，文明找不到留存的痕迹，肢体随着母星的灭亡成为星际中流浪，漂浮的尘埃，想要留存就必须去宇宙的深处，星河的彼岸寻找新的栖息地……

百年后，这些流浪的子民，他们终于在遥远的星系找到了一颗一样特别的行星，这里的富饶超出了他们的期待。他们利用自己的科技，利用一种只有他们母星才有的金属制造了时空对撞机，意外发现这种金属与地球的地质结构合并会形成特殊的引力场，这里的生物会因为特殊金属磁场完全被他们控制，更惊喜的是这些生物的体内血液仿佛能够给这种金属物质提供养料，从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使得在不同时空穿梭变得稳定。为了让母星等到消亡的子民都能够来到地球繁衍生息，他们频繁利用自己星球所产出的这种金属物质在不同的星球设立跳跃点，缩短两个星系穿梭跳跃的时间，使得信息能够更快的传达。可就在终于就要那一刻他们却受到了另一个文明的空前攻击和竭力阻止，失去了献祭的血液，耗尽了能量无法开启跳跃点的大门，只能悲愤的选择沉睡。

梁湾看着自己的双手跳动的像是火焰一样的光点，和那渐渐莫入皮肤的大片的血斑，开始疯狂的擦自己的手，自己的脸，却似乎无济于事。落在地上的星盘快速的旋转似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内滑落层层叠叠的黑影在她周围匍匐着捡食着散碎在地上的血肉。“所以……我就说这是个骗局……是个骗局……我都说了，不行，怎么就不听！”梁湾声音嘶哑的好像碎裂的玻璃，之前所有给自己做的无论怎样都是她的选择与我无关的心理建设彻底崩塌，说她心慈手软也好，说她妇人之仁也罢，当你举起双手意识到它们彻底毁坏了一个同类的躯体，只要是心理正常的人都会觉得恐慌又歉疚。

“它们需要一种具有将信息转化为恒久的精神能量的生物来来传输信息，可□□这种东西既无法承载穿梭带来的冲击力，还会在通过对撞机进行跳跃中逐渐转化为阻碍，所以不如消磨掉，真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的种族。而你和她之间，你更有用，更理智，更难驾驭，留着也许还有其他作用。显然让一个愿意承载信息的人去执行这项所谓的为了留住星际火种，体验宇宙奥秘的伟大任务更加合理。”梁湾的脑内想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是光子，忽远忽近，语气低沉。

“看来我们始终都逃脱不了时间的□□，就像我们始终逃脱不了你们……”金卵内震荡的声音，很杂乱像是女人，又像是男人。“用谎言古惑人心，去遮盖你们的真实目的，这事情你们还真是做的足够顺手。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根本没必要停留在这个行星。”光子的声音变得尖刻，异常的愤恨。“那么为什么……不阻止？为了所谓的平衡，你们的行为能有多高尚？”金卵的壁膜仿佛在呼吸一般，声音带着不良的讪笑。“你们的错误也要别人来承担吗？近百年我们有家不能回这就是代价！”光子的声音在颤抖，压抑着暴怒。“我不……不太明白？你并不是自愿来到地球的？”梁湾一直以为光子同他的种族是在和神树种族争夺些什么，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她所想的是错误的。

“没有人愿意离开属于自己的家……除非没有办法……”金卵内的声音开始变得很悲伤。“你们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明明已经在临近星系找到了一颗可以生存的星球，却因为资源匮乏而随便就舍弃了，为了找到更年轻的星球，犹如撒网一般利用自己的科技制造跳跃点，导致那些星系受到严重的影响！是啊……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我们的星系受影响最重，跳跃点畸变形成黑洞，导致诸多质量小的星星被撕碎化成星尘，整个星系岌岌可危，不得已才会分散各处想要彻底关闭跳跃点……”听得出光子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家，是啊，又有谁愿意一直在一个球里待几十年上百年。

金卵突然开始剧烈的震动，仿佛从外面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你们的梦无论循环多少次，都会失败，没用的，如果你真爱你们的母星就该陪伴在她的身边，而不是来糟蹋别人！”光子轻蔑笑着义正言辞的回答。梁湾想开口问什么但却被光子制止了，“这里太不稳定，很快这里的温度将达到临界点，钢铁都能融化，你必须快点出去！”

“问题是怎么出去！我试过了！”梁湾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闭上眼……仿佛你已经同密洛陀一样融入进入不同的物质，感受它最薄弱的地方……”光子试着放缓语气，轻轻地引导梁湾。金卵内的振动越来越大，梁湾的脚底能感受到整个空间都在振动，不由得心里发慌便忍不住睁眼，迎面一个黑色幽暗的洞窟，远处有些亮光。梁湾有那么一瞬间已经不太确定自己是睁眼了，还是在做梦，不由自主的向着那个幽暗的洞窟走了进去。

朝着那些许的光亮，似乎从远处还传来了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话的声音，洞窟内轰隆隆振动的声音和着呼啸的风，鬼哭狼嚎一般。“我我我……救救救我。妈妈妈的，混混混蛋……”一个男人结巴着夹杂着哭腔抱着头，浑身湿答答的缩成一个团儿，不知道在骂谁。“不要……去理会！”光子警觉的提醒着梁湾。忽然那男人猛地抬起头，起身速度之快，让梁湾根本没反应过来，他的脸贴停在梁湾侧脸处很近，因为饥饿萎缩的眼皮甚至盖不住他深陷眼窝的瞳仁，使得眼珠鼓凸的更加厉害，直勾勾盯着梁湾，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梁湾的灵魂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他开始毫无预兆地狂笑，那笑声也带着有规律的停顿，诡异的仿佛一台朽坏的座钟一般，嘎嘎嘎……嘎………嘎嘎嘎…嘎，使得听者觉得头皮炸裂，毛骨悚然，从洞窟外传来的爆炸声使得他既亢奋又绝望，他撕扯着身上的背包，里面的东西四散落在地上。那人用自己的头撞击着青灰色的岩石，身上的伤口因为活动巨大而撕裂，鲜血仿佛湍急的泉水落在地面的水坑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光子催促着梁湾不要再留恋这些时空错落留下的虚影，那男人默然得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慢悠悠转过身盯着空无一人的洞口，拼命咧着嘴露出令人反胃的傻笑，身体渐渐变得软塌塌的向后倒去。梁湾的脑子很混乱，和她此刻的心跳一样，忽然她停下了仓皇的脚步，捂着嘴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寒毛卓竖的浑身抖动。一个男人突然逃也似的同她擦身而过，仿佛在躲避着谁，梁湾在那一瞬，仿佛又被冻结住，一动也不敢动弹，这个男人的脸同她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简直一模一样，不该说更年轻一些脸上还带着那种鼓着劲儿的稚嫩，梁湾机械的抬头洞窟的出口处隐约站着另一个男人，那男人的体型从肥胖臃肿逐渐慢慢消瘦，缓慢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