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几人回到道观内,锅子里换了干净的水,煮上鸡肉开始吃晚饭。
嵇承古当然没有份吃鸡,他仅被喂了一口清汤,还是因为徐卓担心锅里有残存的药粉,拿他试药来着。于是他只能眼看着别人吃肉喝汤,自己被绑着扔在边上,用膝盖夹着一块干巴巴的饼来啃,啃完也不给口水喝。
不给就不给吧,谁让他理亏,嵇承古还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嵇承古的经历,首先要从他的父母开始说起。
那年,沈香尘的年纪也就比如今的陆语儿大了一岁,第一次下山远行,她因贪玩同师姐妹走散,也意外结识了两名异族少年。这两名少年,其一是嵇承古的生身父亲嵇泊,另一名,是现任无双神教教主柳迹。
十六岁的沈香尘同这两名少年发生过怎样的纠葛,嵇承古没有细说,总之最后她和嵇泊私自拜了天地,怀上了嵇承古。
若放在寻常人家,这便是一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可能的小夫妻,日后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想来好不美满。
然而,世事难圆,此女子身负师门重望,男子则背负着更加沉重的宿命。这里,就要说到无双神教的一个辛秘了。
无双神教历任教主候选者都是两人,这两人从小养在一处,共同练功学武。不过,两人所学的功法并不相同,而是同源相反、一阴一阳的互补功法。
此功练至中上乘时,必定会遇到瓶颈,再无法继续向上突破。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只需将两人功力合而为一。
简单来讲,就是要其中一人吸取另一人的全部功力,调和阴阳之力后自可突破,终将功法练至臻境。但被吸去功力的那一个,结局就只有死。
这对于修习阴功和阳功的两人来说,都十分残忍。不巧,嵇泊就是那个修习阳功的人,柳迹修的是阴功。
嵇承古说,他的生父嵇泊曾将柳迹当作至亲的兄弟,他不愿意为修习功法或是登上教主之位而同兄弟争抢搏杀。为了挣脱这宿命,嵇泊打算和沈香尘一起逃离无双神教,浪迹天涯。
柳迹得知这一计划后,向他们表示了支持,他说自己也觉得兄弟间情谊大过一切,还提出要助他们出逃。
谁料想还没来得及逃,嵇泊就被柳迹暗害,终了还是被吸走全部功力,死在兄弟手中。沈香尘听闻噩耗后,连夜离开南疆,躲起来独自在外面生下了嵇承古,交托给百里镇的石家夫妻抚养。
而在这期间,已经接替了无双神教教主之位的柳迹一直在搜寻沈香尘的行踪,想要抓她回南疆。
柳迹为何要兴师动众地抓沈香尘,嵇承古也没有说。不过,几个听众结合后面的发展来猜测,认为大概是柳迹同样倾心于她,而且,柳教主的这份感情相当偏执扭曲。
生下儿子以后,沈香尘回到了琼素派。琼素派地处宁国最北,也算是有些实力的门派,无双神教鞭长莫及无法过去掳人,她于是在落玉山庄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后来琼素派大弟子庄夏在外面被人所害,断了双腿。沈香尘带着一众师妹去给师姐讨公道,顺便离队去百里镇想要悄悄看看儿子,这一走偏偏又被柳迹遇上了。
从此,沈香尘被带去南疆,成了无双神教的女主人。
嵇承古从小生活在百里镇,他知道自己不是养父母亲生,却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姓甚名谁、是死是生。直到九年前,养父母的儿子阿永出了事。
接下来他和煌焱教的这一段,嵇承古说,上次他讲的几乎都是实情,他追着阿永到煌焱教驻地,结果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仅一处他稍做了隐瞒,上次他说自己在祭祀当天被煌焱教的人打晕,再醒来已经在家里了,但实际不是这样的。
那天他冲出囚禁他的屋子,想去救弟弟,一出去却看见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和煌焱教的人搏斗在一处。待他回神,还站立着的,就只剩下黑衣人和他自己了。
然后一女一男来到他面前,自称他的亲生父母,要带他回南疆。这两人就是沈香尘和柳迹——沈香尘为借无双神教之力救儿子,骗柳迹说那是他们二人的孩子。
嵇承古说,他当时害怕柳迹,很抗拒跟他们走,他们也没再勉强,送他回了石家。却没想到回家后没过多久,养父母相继去世,他便不得不跟着沈香尘和柳迹走了。
关于养父母的死,嵇承古一度以为是由于家中巨变,二人伤心过度,这才重病不治的。很久以后却得知,那是柳迹为了带走他,暗中下蛊害了他们的性命。
听到此处,徐卓嗦着鸡骨头感叹:“啧啧,这人真毒。”
“这算什么。”嵇承古讥讽道:“他为了将我母亲囚在身边,还常年在她的吃食饮水里下毒,使得她体虚无力,只得任人摆布。
“偏生柳迹这老妖怪又总是一副对我母亲情根深种的模样,呵,我可从未听说过,有谁会为爱而给枕边人下毒。
“修习医术以后,我也曾试着给母亲解毒、调养身子,但她中毒太深早入肺腑,方至不惑之年就……离世了。”
这些事听得他们心里不适,连鸡汤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过了半晌,齐茂远才问道:“所以,灭了煌焱教的,就是无双神教?”
“正是。”嵇承古答:“其实百里镇外那处,并不是煌焱教唯一的据点,不过其它据点在之后的两年里也都被神教灭尽了。在下让手下透露给你们的煌焱教已覆灭,不算假话。”
“如今借用血眼之名掳掠幼童的,也是无双神教?”
“是。”
“为何要抓那么多幼童,无双神教也用童子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