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官眷与她交好,也多是看在顾淮卿的面上,得过且过,更有些不知当年沈夫人一事的,便稀里糊涂以为顾府只她一位夫人。
此时院中鸦雀无声,静的叫人心里发慌。
“殿下,内人没见过世面,冲撞了殿下还请见谅。只是当初夫人在世便允她为妻,顾家子嗣绵薄,微臣不得不兼祧两房。后来夫人病故,她为微臣诞下一子一女,又执掌中馈,实属劳苦...”
“父亲,您说错了。”顾绍祯手指一转,玉扳指反射出莹润的光,恰巧落到顾淮卿眼中,刺的他双目一紧,额上汗珠簌簌冒了出来。
“苏姨娘是先有了身孕,后才入了顾府,生下了大哥之后,母亲这才病故。”
此言一出,苏郁煞白的脸瞬间乌青一片,她咬着下唇,却再也不敢贸然开口,紧紧攥着的巾帕几乎揉碎,倒是她小瞧了这个病秧子。
宋昱琮微微一笑,明朗的眸中了然清晰,“如此说来,倒真是有些不知廉耻。对了,方才不是提到祠堂灵牌被烧?毁的又是哪个?”
话到此处,便是顾淮卿再蠢,也明白今日宋昱琮,是给顾绍祯壮声势来的。
既是给顾绍祯壮声势,便不会伤及顾家名声,左右都会压下处置,如此心中有数,便不再惶恐。
他沉声理好话术,不紧不慢回道,“殿下,顾淮敏记在二房,原先是内人的亲弟...”
宋昱琮哦了一声,夸张的挑了挑眉,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掩在嘴边笑道,“诸位也听见了,这位姨娘是个劳苦功高,为着顾家子嗣费尽心思的主,大房二房她都有份,那我且问一句,顾绍礼是记在大房,还是二房?”
顾淮卿抬头,双目圆睁,“自是我的长子。”
宋昱琮望向顾绍祯,与他说道,“原来你是顾家唯一的嫡子。”
苏郁身形晃了晃,两只眼睛赤红的好似喷出火来,顾淮卿合上的眼睛兀的睁开,却未有回应。
无声便等同默认,原先与苏郁议亲的那几位,现下脸色约好一般,全都阴了下来。苏郁与他们议亲之时,皆是打着嫡子的名号,而在顾绍祯回府之前,顾绍礼的确是名正言顺的相府嫡子。
顾绍祯瞥了眼面目冷凝的父亲,右臂搭在扶手上,揶揄的笑道。
“苏姨娘说了,是这丫鬟手脚不净,偷的玉佩。日头悬高,越来越热,烦请殿下为顾府做个决断。”
“此事倒也容易,顾相,那我便不再推脱,直言不讳了。”
宋昱琮走过场一般询了一句,顾淮卿应声后,他接着说道。
“上行下效,为恐内宅不安,罚苏姨娘禁足月余,跪祠堂抄写经书为夫人祈福,再抄女戒女则慎言笃行。另外,属于夫人的诰命,该是谁的,便尽早还回去,此事我不会与圣上多言。
虽是下人手脚不净,却与大公子脱不了干系,我不知顾府家刑,便自作主张,赏他三十大杖。
顾相,如何?”
顾淮卿双手伏地,肃声道,“全凭殿下决断。”
散了众人之后,宋昱琮与顾绍祯低声说了几句,见苏郁要走,便目不斜视的问了一声,“二公子回府后住在哪院?”
苏郁僵硬的后背稍稍站直,与顾淮卿对视少顷,不知如何答复之时,便听顾淮卿哑着嗓子替她回道。
“东院,只是需要时日修葺。”
东院乃是府中除正院之外,最宽敞阔绰的院落,一直是顾绍礼住着,苏郁哽住不服,靠着顾淮卿站定,见宋昱琮起身,不由虚了三分。
“顾相,听闻府中新茶甜香,可否请我吃一盏?”
顾淮卿知他有事商量,便点头先行去前厅预备。
顾绍祯吹了风,浅浅的压住喉间酸痒,低低咳了几声,“今日幸得殿下相助。”
宋昱琮摆手摇头,忽又笑道,“我倒是应当谢你,沈家冤案有了眉目,圣上令我不日启程,去往金陵暗查。待真相重见天日,皇后一党,便又要损失惨重。”
顾绍祯指甲抠进掌心,眉眼微抬,努力压下那份颤动,“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