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只是因为一场婚姻的震撼式教育,所以才会使人记忆犹新。
梦里,耳边一声尖叫,定姜瞬时清醒,掀开被子,茶棕色的眸子愈深,定姜比睡前更加烦躁地抓了把额前的软发。
房内光线昏沉,只有正在运转的空调机还亮着一点白色的光晕,打着周遭令人羞躁的一片光景。
定姜摸过手机,还不到五点。
他一个动作起身,走进隔壁的卫生间,将换下的衣物随手丢进了门边的脏衣篓里。
转身走回房内,从书柜里随意抽了本没有看完的列国志,几步走向窗边的灰色单人沙发,窝着瘦长的身子陷了进去。
一页纸看了十几分钟,都没再翻动,显然跑了神。
囫囵回转,定姜抬手捏了捏鼻梁。
一闭上眼,眼前都是流淌着的鲜红血色。每次一梦到这个旧景,最后的结局都只会停留在他姐的一串尖叫声下,随后惶然梦散,一切也就戛然而止了。
只是醒过来后,最后停驻的那抹残色却依旧会流出梦外,进诸现实,淌入脑海,熬成一份擦也擦不掉的惊心。
闹钟铃响,系统自带的m se。
半个小时过去,就翻动了一页,还真是高效。
抬手关了闹钟,随手将书扔在了床上,穿上蓝色的秋季校裤,捞了件校服外套挂在了臂弯里。
洗漱过后,一撩黑色书包,走进车库推出单车,关上库门,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飒然逐风,墨发飞扬,湛蓝的校服被风吹得鼓动,一路绕过水湾,早晨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腥湿的河水味。
看见校门,定姜隔着老远缓刹停下。校内禁止骑行。
围墙外,校园周边,围了十几辆早点推车,停在道路两边,豆浆油条包子饺子一应俱全。
早点摊儿后,还有早餐铺子,卤粉汤面凉皮肠粉应有尽有,而其中最闻名的,还是那家几十年的砂锅粥店,经营店铺的是一对老夫妻,待人亲睦随和,每份粥都煲得全心全意。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早点摊儿,连学校、城管也从来不管,主要是因为,一中的大多数学生都觉得花个二、三十分钟时间,就为了去学校食堂挤个早餐也实在太浪费了些。
在校园论坛上抗议过一轮又一轮,最后才慢慢发展成了如今这副散乱嘈杂的光景。
白色的大理石石狮庄严肃穆地伫立在校门两旁,头顶上,还拉着一面没有撤下来的红色迎新横幅,热烈欢迎他们这一届新生。
热烈欢迎到,折磨得他们死去活来。
一月一次段考都还不算,开学一周考简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屁都没教多少,就要他们周考,简直是丧尽天良。
上次周考,定姜考了班上第四。
进班的时候他排在班上第二,说起来,学了一周多还往后退了两名,不对,确切来说应该算是退了三名,因为他们班的第一名至今还没来学校报道,缺了周考。
周一的早课,轮到了还是实习讲师,研究生在考的英语老师顾玉澹。
“不用我多说了吧,还是老规矩,咱课也上完了,就该听写单词了,躲不过去的孩子们,unit 3,下课的时候我来听写,加油!”
顾玉澹洋溢着一团鲜活的学生气,踩着一教室装模作样的哀嚎声,悠闲踱步转去了隔壁班――两个班的教资共用的是同一批。
早读很要命,所有人都只是有气无力地“嗡嗡嗡”,嗡了将近四十五分钟,临近下课时,顾玉澹突然就迈着惶急的步子离开教室,一番匆匆忙忙地赶早餐去了。
像是肚饿到选择性失忆,直接遗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嗤,就会吓唬我们。”
代熙一脸了然地吐嘈了一句。
定姜随意一收课本,将划着三两单词的稿本合上,从桌肚里掏出来一瓶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闷头喝了两口。一转过头,迎着暖白的晨曦说道:“怀柔政策,没发现我们班很多人现在都挺喜欢她的吗?”
俩人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代熙靠着墙窗,定姜坐在外面。
听到定姜的话,代熙双手绕颈,身子往后一仰,两根椅子腿儿一抬,桌下两条长腿别着,倒成了个三十度仰望天花板的装模作样。
“心机,真心机,难怪大学还没毕业就能进我们学校,惹不起惹不起,以后还是少怼她为好……”
定姜:“……我去趟校医室,要是上课了还没回来,就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去趟医务室能要四十分钟?粗神经的代熙也没发现这个中古怪,只抬手比了个OK给他。
定姜站身,走之前还不忘拍了下代熙肩膀,说了句:“谢了。”
定姜抬手揉了揉肚子,有些饿了。
下到二楼,穿过高三教学楼和行政楼的回廊,再重新往上爬到三楼,走至最里间的心理咨询室,定姜抬手敲了敲半掩着的木门。
“请进!”
推门进去,四顾而视,暖白的房间内,坐着一名三四十岁的校心理医生,和一个明显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
有人进来,那男生头也不抬,始终只是专注着手下的游戏。
他全身上下黑得纯彻,黑T,黑裤,黑鞋以及头顶的黑色鸭舌帽,只露出的手臂脚踝,以及一点白净瘦削的下颚,对比强烈地彰显着另一番别样的颜色。
他背脊弯曲,修长的小腿几分落拓地搭在膝盖上,一双白净的双手随意地捧着一只同样黑色的手机,玩着定姜叫不出名字的网络游戏。
明目张胆到刺眼。定姜如是定义。
“小泠,你先出去会儿。”
心理医生十分熟稔地对男生开口,一句话说完,又转头看向定姜。
“坐吧,别拘着,在我这儿随意就好。”
定姜礼貌地点了个头,然后两步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小泠,小泠,儿子!”
那男生像是终于听见了人话,两手一抻,伸了个十分夸张的懒腰。一阵懒劲儿发泄完,才终于踩着松散的步子走了出去。
无问无答,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平日里,定姜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奇心,所以他也只是余光里瞥了那人一眼,心下唯二的印象,大概就是他有些过长的头发,和对面心理医生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儿子。
“来,先把这张单子填一下。我姓封,圭寸封,你叫我封阿姨就好。”
定姜垂下眼睫,抬手抓过水笔,写下了班级姓名,出生日期,以及今天的年月日。
“定姜,名字真好。”
通过夸赞来拉近距离虽然只是心理辅导的贯有一套,但定姜还是放下水笔,出声道了句:“谢谢。”
“客气,那么,定姜同学,你今天来是想咨询哪方面的问题呢?或者一些,具体困恼着你烦心事?你放心,接下来的一切谈话内容,都会受到我国的教育法以及□□的保护,不用担心会出现隐私泄露这方面的问题。”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来看心理医生,他也就不会在意这些虚的,定姜抬起视线,十分干脆地答道:“来咨询我的性取向,和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