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虞清诏简直高兴疯了,赏赐像流水似的涌进清幽堂,那些珍贵补品跟不要钱似的堆在库房里,里里外外都是伺候的人,简直是珍妃想喝一口水都得叫人试试温度。
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人人都道这温家怕是要出一个皇后了。
梅浮向虞清诏提议在后宫里办一场宴会,也叫大家沾沾喜气。认识温家小姐的人大多被虞清诏支出了京城,虞清诏欣然同意,嘱咐梅浮可以趁机多认识认识那些高门女眷。
意料之中的,一张请帖送到了公主府。
虞若把玩着那张请帖,唇边是意味深长的笑容,白燃立在一边道:“公主觉得,珍妃娘娘这是意欲何为?”
“这我怎么知道。”虞若叹了口气,眼中反而是兴奋的神情,“小白,我还真是期待我这位嫂嫂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要说她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提议办宴会,那她虞若疯了才会相信。
这久违的,上战场的感觉啊。
到了那一日,虞若坐在铜镜前精心打扮了许久,淡扫蛾眉,眼角胭脂殷红如春暮桃花,秋水剪眸盈盈动人,她小心翼翼在眉间贴上花钿,又抿了抿胭脂纸,望着镜中那张明丽鲜妍的容颜,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暗红罗裙上金线挑出几朵简单的祥云,衬着肤若凝脂。虞若面容沉静,与镜子中的自己对望着。
最近她变得越来越心软了,总是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脆弱情绪,这可不好,意味着她的情感会轻易被旁人所左右。
从她把解药给梅浮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欠她什么了。
梅浮从前确实对她很好,但她也在风云诡谲的后宫向她伸了援手,所以,她其实并不欠梅浮什么。
而且说到底,梅浮是其鲁的细作,从最开始,是她利用了他们所有人。
大概是因为丧失了那些情感,所以她分析起与梅浮的关系显得更为理智和冷静,甚至有些冷漠。
可人生在世,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交织缠绕,谁又分得清呢,不过是各自有各自的立场罢了。
如果给她下药的是梅浮,那她背后站着的人,会不会是原疏呢。
宫宴规模盛大,超出了寻常的礼制。虞若低头饮酒,余光瞥见梅浮身上那不合规制的礼服,动作不由得顿了顿。她小心遮掩好眼底的异色,再抬起头时又是端庄而温柔的笑容。
虽然她已经定了亲,但是仍有不少贵公子上前来向她敬酒,不过人家举止有度礼仪无懈可击,她也不能说什么,便一个个客套几句应付过去。
虽是特意为她备的果酒,可几杯下肚,脑子到底是有些晕眩了,她手肘撑着桌子,半眯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眼前又有一杯酒递来,她有些烦躁了,想要推拒,一只手却比她更快地截住那杯酒。
白色的衣袖在眼前雪光似的一闪,她有些蒙蒙的,抬起头却看见秋云谒站在她的桌边,抬手将那被截过去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面色并不好看,清冷的容颜像覆着一层薄冰,虞若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自己没事。
那人悻悻地走了,秋云谒在她桌边坐下,道:“他们都是不怀好意。”
“我知道。”虞若把玩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液荡漾出七彩潋滟,“我早就习惯了。其实云哥哥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有点晕,不会真的醉的。”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她眼睛周围一圈都红红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抬眼看人时无辜又惑人,像只迷路的小兔子一样,让人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偷回家。
心又在颤动,他快要压抑不住了,忽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在她茫然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渴了。”
“哦哦哦。”虞若了然,还贴心地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她手指温热,碰着他冰凉的手指时,似乎有一阵电流在瞬间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他慌乱地缩手,酒杯却被打翻了,晶莹的酒液顿时洒在两个人的衣服上。
他想道歉,她却已经被急忙上来的安心拉过去,只回头朝他道:“没事的,云哥哥,你先去换衣服吧。”
那红色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侧门,他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瞬间目光冰冷地看过去,正对上高台上珍妃笑意盈盈的神情。
她朝他举了举杯,意味深长。
安心一边匆匆走着,一边低声嘀咕着,“世子也真是的,这可是公主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呢。”
虞若笑道:“无事,左右不过一件衣物罢了。云哥哥也是不小心,他那白衣服上翻了酒可比我显眼多了。”
小路上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轻摇着扇子,见到虞若,目露惊艳之色,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生得这般美貌,怎么我竟不曾见过。”
虞若今天穿着并不隆重,所以对方只以为她是普通的官宦小姐。
她见他眼底并无淫邪之色,而只是纯粹地欣赏美的神情,所以对他略带冒犯的话语并不感到生气。
那人走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浓浓一股酒气,只见他步履不稳,晃晃悠悠地,还摇着扇子,见她不语,又痴痴地笑着,啪得一下合了扇子,指着她念道:“血色罗裙翻酒污……”
虞若不跟醉鬼一般见识,而且这醉鬼着实算得上酒品极佳了,她抱着胸,漫不经心地斜睨着他,“你说我好看,又把我比作卖唱女,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顿时反应过来,懊恼地用扇子一拍脑袋,痛得又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却还是拱起手连连道歉道:“哎呀我这蠢脑子,冒犯小姐了,小姐莫怪……”
虞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