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别看公文了,您快睡吧。仔细着眼睛。”刘伯有些担忧的看着甘凌,“大人,您今儿不去瞅瞅小姐?”
“你个老东西,怎么不早说,都怪那俩人,非要到我家吃饭,还要让我帮忙看好几本公文。”甘凌站起身来,理了理袖子,“夜深了,我这会儿去,予安要就寝了吧?”
刘伯上前一步,帮他摘了顶在脑袋上的玉冠,那玉冠有些沉:“哪能呢,是小姐想着大人您还没休息,让我过来叫您过去的。小姐有话儿跟大人说呢。”
甘凌叹了一口气:“她娘走得早,她从小话就不多,现在长大了,女孩家的心思就多了起来。我有时,竟不知怎么跟她讲话。”
刘伯提着夜灯笼,引着甘凌往饮冰斋走:“小姐那般聪慧,大人就放心吧。”
“说的是,”他呵呵一笑:“我家女儿自是聪明,我看呐,倒是比公主还出色几分。”
甘予安远远就看见一盏灯火,从远处明明灭灭的一小支,再到近前,明暗的灯火掩映出甘凌苍老的面容。她心里一阵唏嘘。
“爹,女儿今日听几位大人说话,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嗯?你倒是来说说。”
甘予安眉头微蹙,沉吟了一下:“爹,既然王上决意变法革新,为何我们世族不倾力支持?”
甘凌笑了一下,摸了摸甘予安柔软的头发:“予安,你如此聪慧,怎么能猜不到哇。王上要变法,必定会拿世族开刀。”
“我年轻时,我爹,也就是你的祖父对我给予厚望,希望我读百家书,懂世间事。那个时候,南程也是如此的羸弱,只有军队可堪。我就不明白南程为什么越来越穷,越来越没有生机活力。”
“我走遍南程的山水,走了三个月回来。看见千倾良田无人耕种,只能任由风吹雨打,日晒霜淋。这都是世家大族们的地,我们把握在手里,自己不种,叫手底下的奴隶们去照顾田地,但是呢,这又不是他们自己的土地,每逢秋季收上来的粮食也不归他们,怎么可能尽心?”
“我们不在乎那些土地,自然也不太去管,就那样任它荒掉。再去征那些人们自己的粮食。他们不敢言,所以…这只是一小部分。南程的利益相关一大部分都在世族手里握着。王上要行新法,要改变局面,定然要拿咱们开刀。”
甘予安已然听得绝望,她哽咽道:“那是我们做错了,爹,为何不纠错反而要听之任之,现在还要和王上打擂台?我们是臣子啊!”
甘凌蓦然站起身,严肃的看着她:“予安,因为我们是世族!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南程法例世家子弟代代相传,这才有了如今我们世族的大好局面。你断断不能做如此之想。”甘凌眯起了眼睛:“予安,今日卫家向我提亲,你可有什么想法?”
甘予安心里一慌,面上却不显:“爹爹,我…与卫公子没见过几面,根本不熟…我不愿嫁。爹爹,也不愿我这么早就出阁的。”
她睁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甘凌。
甘凌软了语气:“予安,你要明白,我们与王上新贵之间必不能两存,你之后,若没事,不要进宫了。你若得空,可去见见卫家小子。”说完,便要出去。
甘予安颓然坐倒,又忽的站起身来:“爹!你既然明白世族的贪欲自私,南程的积贫羸弱,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从南程抽身而出,只为了填满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