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钦愣在当场,随后捋了把须子坐下来,端着茶抿了一口,自言自语:“这急匆匆的,什么事儿啊。”
等到敖如沁姗姗来迟,就瞧见自个父王颇为惆怅的坐在殿中独自饮茶,对面还放了一盏茶。左右没瞧见人,想来是走了。
敖如沁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听闻方才是容卿神君来了?怎不见人?”
“说是有些私事,急匆匆走了。”敖钦抬手在桌面上扣了扣,表情有些严肃,“如沁,为父瞧着括苍神君对你那个小师妹十分上心呐。”
一边说,一边垂眸抿了口茶,小半张脸都掩在扑上来的热气中,叫人瞧不清神色。
敖如沁愣了一下,一撩裙摆坐在了敖钦对面,直接伸手把茶盏一夺,“啪”的一声按在桌面上:“父王,您不会是想给女儿和容卿神君牵线吧。”
敖钦咋舌,低头摩挲着茶盖,小声道:“为父是觉得这人不错。”
这便是承认了。
敖如沁抬手按了按眉心,苦恼地叹了口气:“父王,您能不能别乱点鸳鸯谱了,”
敖钦以袖掩面,捂着心口一派伤心的模样:“唉,孩子大了,父王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啊。”
…
即便是入了睡,伏城的一颗心却还是不安稳的。
他做了噩梦,依然是幽桀林的事儿。只是这一次,识海中多了一大团浓郁的黑气。
那黑气就在幽桀林中转着,落在他的面前,忽然就幻化出了一张脸。
是祁景的脸。
“祁景”笑得邪肆,明媚的眸子里写满了恶毒:“伏城,我便是故意害你娘亲,你又能奈我何?”
惊梦,伏城猛地坐了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围帐被放了下来,上面成片的海棠花堆叠,看上去廉价又庸俗,并不如束在两边时好看。
他伸出汗津津的手将围帐往旁边拨了拨,探头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没瞧见人,微微有些失落。
倒没想过这人弃自己而去,只是不知她跑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伏城掀了被子,半跪在床上将围帐重新束在了两边,随后穿上短靴走到桌子前,拎起茶壶灌了几口凉茶,才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
接着,将桌下的圆凳拉出来,面朝门口坐下,捧着脸等人。
阿眠在后厨盯着那师傅将吃食做好了,要了托盘摆好,自个儿端上了二楼。
斜着身子用手肘撞开了门,便瞧见伏城两只脚踩在蹬腿间的横木上,捧着脸弓着背坐着,盯着她瞧。
阿眠抬脚勾着门檐往后一撇,关上了门。又将托盘低了低,好让人瞧见里面的吃食:“喏,给你找了东西吃。”
一碗菜粥,两个肉包,还有一小碟葱拌豆腐,很是朴素。
伏城并不是个挑剔的人,从幽桀林回南海的路上,他还被那两团魔气逼着,生吃过兔子鹌鹑之类。
拿着石头割下一块来,揪掉毛扯下皮,嚼上两下就囫囵吞下去,满嘴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阿眠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皱着眉点评道:“这家店的吃食,卖相差了些。”
伏城转过来端起菜粥,捏着瓷勺舀满,抬得高些,又缓缓倒了回去。如此反复了三次,才问道:“不过是为了裹腹,姐姐为何在意卖相?”
阿眠拉了个圆凳坐在他边上,手肘往桌面上一搭,支着脸笑道:“我这个人嘛,瞧见模样好看的东西便心中欢喜。又想着咱们年纪也差不大多,若是能找些卖相好看的吃食,你瞧见了,心情也会好些。”
可惜她在后厨盯了半天,也没见那个大师傅做出一朵花儿来。
怎么个情况来着?
人家挽着袖管,抱臂站在灶台前,疯狂摇头:“姑娘你可别为难我了,你说的那些个什么荷花酥海棠酥的,我听都没听过。你弟弟若是真的难哄,打上一顿就消停了。”
伏城将瓷勺反过来往桌面上一放,双手捧着菜粥,“呼噜呼噜”喝下去半碗,凉凉看了一眼阿眠,嘴里蹦出来两个字:“肤浅。”
阿眠眯了眯眼,满不在乎地走到窗前,开了半扇窗,瞧着外面势头渐弱的雨,不吭声了。
她只觉得,这个小魔头嘴巴坏的紧,同他说上十句话,便有大半都要被其反刺几句,实在是扎心。
真是……和孙婉一点都不像啊。
想到此处,她愣了下神,晃着脑袋将这个怪念头晃散了。
孙婉死了,眼前这个人,和那个孙家小姐没有半分关系!
阿眠侧头,往后瞧了一眼埋头吃包子的少年,抓着衣袖的手紧了紧。
她告诉自己,这是伏城,便是他的阿娘,本身同孙婉也是没有半分干系的。
不要再昏头了。
伏城瞧见阿眠站在那儿摇头晃脑的,想着是不是这姑娘是因着自己的话在生闷气了?
他低头咬了口包子,犹豫了半晌,准备去说上几句。
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见阿眠猛地把窗户一合,抱着头转过身来,一派懊恼之色:“完了完了完了。”
伏城问:“什么完了?”
阿眠一副天塌下来的绝望表情:“容卿神君怎么在这儿。”
伏城很想问问,这个神君是谁,她为何这么怕?
不过瞧着这人现在这副模样,他还是选择闭嘴不言,吃着包子,还不忘吃两口葱拌豆腐调剂。
阿眠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容卿解释伏城的事儿,若是再被捅到长韶上神跟前,又要寻个什么说法。
毕竟,大多数神仙,是不愿同妖魔扯上太多关系的。
也不知自己这般行事,可会给师门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