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慢悠悠地拿起药瓶,在手中缓缓地转了两圈,发白的嘴角微抿着,长睫垂下来,投下一片浓密的影子。
这点皮肉伤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比起在伤口涂药,让它好得更快些,他更喜欢揭开伤疤,去享受强烈的痛感。
这种病态的快意,在他无数次皮开肉绽之后,轻轻地提醒着他——
他还活着。
他将药瓶放下,脑海中突然冒出阮娇在那本书里所画的乌龟来,还有页脚处那行密密麻麻的字。
一个邻居家的孩子,对她竟然如此重要。
他捻了捻指尖,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当他去深究之时,心里已经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了。
翌日
天色刚蒙蒙亮,阮娇便带着苏迟一起去问安。
国公府早膳的排场一直很大,小厮们从正厅一直摆到回廊,每次阮娇去吃饭,都有一种步步登天的感觉。
平日里,那些小厮摆的倍儿精神,今日却怏怏的,耷拉着脸。
因为昨晚,他们挨了鞭子。
是阮娇打的,用她爹的虎头鞭。
昨晚,阮娇去厨房要了碗莲花粥,直奔阮劲竹的书房,在她爹不解的目光中,将粥放到他的桌案上,随后,二话不说,反手顺走了他的鞭子。
“阮娇!你给我放下!你拿我鞭子做什么!”
阮娇慢悠悠地转过头,硬生生地挤出了两滴泪,可怜兮兮中带着执拗,“爹,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
“但别人都欺负到您女儿头上了,您总得表示表示。”
说着,阮娇晃晃手中的虎头鞭,眉头一扬,摸了摸发尾,笑出两颗白牙,脆声道,“您慢慢喝粥,我替您立立威风去!”
还没等阮劲竹说出“胡闹”二字,阮娇已经倩笑着转过头,?快步溜出去,关了门。
整个过程不留缝隙,一气呵成。
随后,她站在门口一甩鞭子,娇喝道,“我看谁敢在我爹头上动土!”
阮劲竹听见,在屋里陡然一震,勺子掉在了地上。
人家是给他立威去了,他能怎么办。
阮娇拿着虎头鞭,一路到了府丁们住的院子。
“你们谁欺负了苏迟,快给姑奶奶出来。”阮娇靠在门边上,漫不经心道。
语气十分平常,像是厨房叫人去用饭似的。
无人应答。
阮娇默了默,饶着头发丝儿,声音慵懒了下来,斜笑了一声,“既然没人出来,那姑奶奶便进去了。”
说着,虎头鞭抡在旁边的一个石桌上,抽出一道丑陋的口子,石料沫子,像天上掉天兵天将般,撒了一地。
她一脚踹开了门。
一时间,嚎叫声,求饶声,夹杂着木椅碎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英国公府。
阮娇分寸把握的很准,专门挑不易流血又死疼不致命的地儿打,手起鞭落,酣畅淋漓。
一顿下来,府丁们疼得趴在了地上,阮娇缠起虎头鞭,转了转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团团的蚕蛹,“我爹说了,这虎头鞭,权当给你们个教训,若再有下次,他可就亲自来了。”
说完,阮娇趁着夜色,一声不响地溜进阮劲竹的书房,将鞭子还了回去,又摸出一瓶伤药。
便是昨日给苏迟的那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