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秋阳柔光万丈,如同慈母的呢喃,又像是严婆的厉目,至于更加倾向于哪一方,就要看个人的心情了。一路上行人稀疏,路旁种植的行道树,终老的枯叶在徐风中不时的发出沙沙声响,两边的园圃中满是盛开的雏菊,虽然叶子已经有些蔫萎了,但花朵却仍不失其光彩。
倘若是放在以前,羽琢一定会注意到这些,并且会停下脚步仔细端倪一番,许是因为姥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缘故吧,他也理所当然地受其熏陶。可是现在的羽琢却没有半点心情去关顾这些,他一心只想着应该如何向南吉道歉。
南吉表现出那样异常严肃的神情,羽琢真的是头一次见到,尤其是那些令人琢磨不透的话,更才让他分外在意。说实话,羽琢心中隐隐的不安,从那阵怪异的漩涡出现后就始终不得平静,而那略带悲凉的声音更仿佛让他回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突然间的消失却又使他的思绪一时卡在了瓶颈处。那种恐惧与落寞的心情足以令他瞬间窒息,尽管他一直在极力地掩饰这样的心情。
“盯上你的家伙可不止这一个......”
来到陵园,羽琢直步走到了陵园侧面那片南吉喜欢的松林深处。在阳光散射的地方,风声尔尔,对于季节不那么敏感的长青松柏与野草的枯荣余黄交相呼应,那是老友间送别的长情,然而生命长短的戒越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隐痛,独留下久活的一方麻木地观望,就连云舒云淡都不会因可怜他们而留下半点痕迹。
在茂林的隐蔽间,羽琢似乎找到了斜坐在岩石上南吉的背影,而正在他赶上前想要叫出南吉名字的时候,南吉却突然随风消失了,涣散的绿蒙像流水中的墨色一般,挥之即去了。散碎的阳光直接击打到了刚刚南吉所在的岩石上,羽琢站在那里,心中空荡荡的,他大声的呼喊:“南吉!南吉,你在哪里?出来见我一面好么,南吉......”
然而除了清风偶过,浮动松林飒飒作响,苍劲的枝柏左右摇曳,会有任何回应的动静。
“南吉......”声音减弱,羽琢知道南吉今天是不会出来见他了。可是为什么,难不成南吉是要成心躲着我么?不,不会,印象中的南吉虽然很小孩子气,但从没有小心眼儿过啊。再者说,早上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完全不清楚,如果南吉知道些什么的话,那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呢?羽琢这样想着,便觉着心里愈加乱糟糟,以致毫无头绪,索性就不去管南吉了,猛着劲地向前走去了。
忽然,羽琢感觉背后开始阵阵发凉,风向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而变化,脑海中一下子勾起了早上那令人乍冷的回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继续在此待不下去了,于是羽琢头也没回的急匆匆走出了葱绿成海的树林子。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陵园连通的公园里了。午后的公园不像早上那样人流涌至,相对来说要安逸不少,但依旧是会有些爷爷奶奶来到这里散步下棋,遛狗喂鸽子,犬逐鸽散的场景在公园中央的广场上经常发生,惊触得四周的空气炸开,引得飘忽在半空中看人下棋的胆小鬼落荒而逃,狼狈地躲在树洞里。
在此之前,羽琢倒也很喜欢在这个时间来这里,空气清新,也远离城市的喧嚣,亦不用为别人烦扰,虽然依旧是一个人独处,但是环境的悠然还是能让他舒心许多。然而真正想吸引羽琢的倒是另一件事情。
每天下午,在公园里鸟园附近的草坪上总会有一个算命的老爷子在哪儿说书,所讲的书目大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神鬼小传,每天都能吸引不少听众,有固定的闲人,也不乏偶遇的佳客。算命的老先生眉目精明,红扑扑的圆润脸颊显得他容光焕发,只是碎长的头发看上去没怎么精心打理,只是随意地以自然生长的态势向头顶顺延,不过搭配下巴上那整齐的花白山羊胡,倒是反显得老先生有些道骨仙风的意思;衣着唐装马褂,朴素整洁,足下是一双四季不变的黑布鞋。老先生虽说身量不是很高,长相也不算出众,但是当他坐在鸟园前石桌后的时候却是一副气度非凡的模样。
羽琢之所以会喜欢上听这位老先生说书,是因为那些离奇古怪的故事在老人的口中被演绎的活灵活现,亦真亦假的口吻使得羽琢隐隐觉得这位老人似乎能够理解他所看到的另一个世界,可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位看似玩乐人生的老者着实让他琢磨不透。所以,即使想去和老先生说说话,却又害怕自己的一时冲动吓到老人家或者迎来嘲讽,若是真的要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羽琢恐怕连听书的资格都没有了。与其这样的结果,倒不如给自己留下一片幻想的希冀。
此时他看看时间,老先生的书差不多已经开场了,想想自己暂时也没什么其他事情,而心中琐碎料想一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羽琢就往鸟园的方向走去,兴许还能遇见南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