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什么时候送?”
“……后天下午,”小姑娘思索了一会儿,肯定道,“那时,我已经坐上了花轿,也走远了些。还请等我离开后,再将此信交给我外祖母吧,拜托了!”
小姑娘向季一勺和郑暮征弯了腰,付了钱,便走了。
想来,就算她回了家,也不会与外祖母说这信的事,只与往常一般,照旧准备做她的新娘。
等她离开后,她的心意才会传递到外祖母那边。
有些话,当面是说不出口的。
客人是离开了,可季一勺和郑暮征的气氛并没有缓解。
王壮看他们两人甚是隔阂的样子,便好心请他们吃面,不想连坐都不坐一张桌子上。
王壮是听到他们吵架的,大概就是郑暮征想走却没告知的事。可这事也赖不得他,生意不好,自然工钱也是少的。
可当面质问总不是什么好法子,他还从没见过季掌柜那么生气呢。
他给两人都浇上一勺肉汤汁,好言相劝道:“都是经历过铺子入不敷出的时期的,多少也知晓些大家的气性,何必那么生气呢。和气生财嘛!”
可两人一点没听进他说的话。
季一勺敲了敲自己的碗:“帮我加个卤蛋,别给他加。”
王壮叹口气,也只能照做了。
连着几日,两人都没有说过话。
直到那日郑暮征送信回来,手里还拿着那信件,季一勺才问了一句:“怎么没送出去?”
郑暮征拍拍身上的土,回道:“人都死了,送给谁?”
季一勺一愣:“死了?那小姑娘的外祖母死了?不是早上才抬出花轿,让我们下午再去送信的吗?”
“死了,我亲手给她挖的坟,埋的尸。”
到了那里,郑暮征才亲身体会到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煎熬。
因小姑娘的母亲未婚生子,也从未说过孩子父亲是谁,因而在村里一直都是不贞的人,生了孩子没多久就自尽了。
姥姥将她养大,也是被周围的人说了不少闲话。
即使是死了之后,也没人愿意为她下葬入殓。
郑暮征看不得这些事,便只能草草帮忙下葬了,因而回来时甚是晚了。
“死了你也烧给她啊,已经收了人钱,难道不做事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人唯一的亲人都没了,难道不应该让她回来守守孝吗?”
“守孝?”季一勺一声冷笑,“人家花轿都已经到了,还让她再回来?土里已经葬了一个,难道还要再葬一个?让她以为这信已经好好达到收信人手里了,难道不好吗?”
郑暮征只觉得她一如既往冷些,不愿意认同,仍是摆着一张臭脸。
“明日再去一趟,把这信在她坟前烧了。这是收钱办事的,可不能不讲信用。”
季一勺着重强调了不讲信用这四个字,是什么样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郑暮征心里嗤了一声,但仍照办了。
草草孤坟,黄纸满地,烧为灰烬,如人生散去。
这封信,终究不能好好传达写信人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