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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终年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她昏昏沉沉,神智像在温水中不断起伏那感触甚是怀念仿佛许多年前她在母亲羊水中也是这样度过漫长的十个月。
按说她只是书本当中的人物,不该有这样鲜明的关于诞生的记忆,可是多神奇,她的母亲竟然给了她身为“人”的感触。
不知混沌了多久夏终年终于能在温暖的黑暗中移动手脚,起初不知道高矮宽窄,她只能四肢并用地爬着走,渐渐胆子大起来,敢直起身摸索着墙壁前行。
这条甬道似乎无边无际走到最后她只是凭着一股韧性机械地移动脚步终于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外面和她想象的所有画面都不同是一所学校,方方正正粉白墙壁,奇的是,不是她记忆里任何一所学校。
放学钟声响起无数身着校服的学生自校舍鱼贯而出夏终年被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时不知自己来自哪,又该去往何处。
她茫然四顾忽然在其中一间教室里望见一个少女,那少女梳马尾,穿着一式一样的校服,恰巧扶着玻璃与她遥遥对视。
是冬至!
夏终年发疯一样逆流而上,冲上教学楼最高层,逐个教室寻找她。
时间过去那么久,经历那么多世界,她都怀疑自己已经忘记于冬至长什么样,幸好幸好,只一眼她就认出,那就是冬至。
终于,她在最后一间教室找见了坐在窗旁的少女,只是远远地看到她,夏终年就已经心跳如擂鼓。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仿佛怕步子过重惊走了一只蝴蝶,待走到于冬至面前,满腹万语千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场。
夏终年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静静观赏女孩看向窗外的侧脸,她的冬至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年轻、鲜活、面容像月光般皎洁。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泪盈于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响动惊到了发呆的少女,她转过头来,无限讶异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哭?”
“我不是哭,我只是太高兴了,”夏终年抹掉眼泪,看着年轻模样的冬至,不由也起了些玩心,娇嗔着说,“都怪你,让我找了这么久。”
“是吗?可是我无论怎么找,哪里找,都没有能够找到你。”
夏终年听到那句话,悚然一惊,抬头看去,坐在对面的已不是于冬至,而是另一个穿着礼服裙的女子。
是苏轻云。
苏轻云穿着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晚礼服,手持奖杯,格格不入地坐在教室里。夏终年忍不住问:“轻云,你怎么在这?”
她轻轻说:“我还想问你,那时候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不是约好要演一世,相伴一世?”
夏终年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这样,苏轻云弯起嘴角,凄惶一笑:“原来你一直在演,是我没看穿。”
那笑容刺得夏终年心都痛了,急忙去拉她的手:“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一眨眼,对面又换了一个人,珊瑚的大眼睛忽闪着望向她:“小姐,可不可以不要走?”
夏终年瞪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待她回答,珊瑚便微笑着化作一团蝴蝶,无数色彩斑斓的蝶翼在夏终年面前展开飞走,留在对面的是死死咬着嘴唇的夏鹿音。
她咬得这样用力,都出了血,怨怼似的问:“为什么连一辈子都不给我?”
问完这句话,她便干脆利落地消失了,坐在夏终年对面的依然是个梳马尾穿校服的女学生。
女学生缓缓抬起长睫,她的身影如雾霭一般模糊,一会是游戏中的冷酷杀手,一会又是现实里的淡漠少女。
阿弥定定地望着她,朗声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难道耍我玩很好玩吗?”
这一切一切都是夏终年最害怕发生的事,如今真的发生在她面前,除了心痛,她还很清醒:“你不是真的,无权对我提出质问。”
她不依不饶,愤愤诅咒:“你一直都在骗我!我恨你!”
“冬至不会恨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夏终年抚着额头挥了挥手,“走开吧,我不是很喜欢你用师父的脸说这种话。”
对方冷笑一声,朝她比了个中指。
话说不通,夏终年干脆起身拎起学生椅,对准她的头砸了过去。
那有着阿弥的脸的“东西”瞬间化作一团黑底白字的人形数据,明明全由字符构成,却有着女性的身体轮廓夏终年听到了她口中喃喃说着什么“不敌”“危险”“启动自毁程序”
下一秒,一条火舌自她头颅中迸发而出,瞬间燃起更大更爆裂的火花,吞没掉她身上的所有数据。
那东西在夏终年眼前自爆了!
夏终年大喊:“尾巴!”
尾巴尽忠职守,刚嗅到一点火星就缠住她的腰将她拖离现场,然而数据人引起的爆炸比想象中威力更强,夏终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被冲击波喷走的,紧接着头就撞到了什么东西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她已经躺在极寒魔宫冰雪女皇的大床上,因为冲击,她不知昏迷了多久,记忆也有些混乱。
听到夏终年醒来,尾巴蠕过来蹭了蹭她的脸,像是很担心的样子。
“我”她哑声问,“我有没有喊谁的名字?”
尾巴便伸到她手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
刚写下第一笔,夏终年就出手攥住它:“好了,不用写了,我知道我喊的是谁。”
即时消息嘟嘟地响起,她又合了会眼,才攒足力气打开来看。
阿弥想约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