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老宅
邵家一家三代,顾惜顾慎程似珩都在。
顾惜和顾慎早年父母双亡,邵家爷爷是他们父亲的好友,为了稳住顾家的家业,当时做主订下了顾惜和邵成笙的婚事,那个时候顾惜才十九岁,没想到后来两人真在一起了,也许就是这件事情给了邵寻爷爷迷之自信,认为自己牵的红线都非常牢固优秀,所以多年以后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青葱年少的孙子身上。
总之,从顾惜父母过世之后,每年春节顾惜顾慎姐弟都是在邵家老宅过的,后来顾慎与程似珩结婚,又多了一个程似珩。
对于顾慎和程似珩,邵家爷爷没有说过什么,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在一起不妨碍什么,可是如今自己的孙子也这样,就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在老人家的观念里,长子毕竟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长子没有孩子,传承相当于断了。
而且邵寻年纪小,并不稳定,可能只是图一时新鲜,或者只是单纯不想订婚,并不是真的……
所以邵寻跪在大堂中央的时候,爷爷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这几个月,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爷爷。”
邵寻脱了外套毛衣,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他跪在地毯上,抬头看着主位上坐着的老人,道:“我不是为了逃婚,也不是一时新鲜,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取向了。”
“这几个月,我在外面也体会了不少,我知道没有家里的支持我什么都不是,但是我这辈子,不可能喜欢女孩儿,我也不想耽误人家,请您体谅。”
“阿寻,”邵寻奶奶一手撑着桌子,翡翠的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道:“你想好了,别后悔。”
“不后悔。”邵寻摇摇头。
“成笙,打。”老人一偏头,示意儿子拿起桌上的戒尺。
这戒尺比平常的戒尺要更长更宽一些,有存放了一百多年的老旧,末端绑着一根红绸,看起来已经打过不少不听话的邵家人了。
邵成笙拿起戒尺,站在邵寻身侧,手抬起再落下,那杆长长的戒尺就落在了他背上,用了十成的力道,谁都看得出来。
邵寻咬紧了牙关,绷紧背部的肌肉,一声不吭。
顾惜偏过头不去看,程似珩拉紧了顾慎的手。
违逆长辈,罚五,行为有碍家族,罚二十。
一共二十五下。
戒尺面积小,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邵寻低下头,忽然想起凌迢。
不知道今天回去能不能瞒住他。
正堂没有关严的门溜进来一丝冷风,其中夹杂几片晶莹的雪花,是下雪了。
凌迢摘掉自己羽绒服帽子,雪飘落到他发上和眉上,又很快化掉,只留下一点小小的水珠。
他把手里抱着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掏出手绢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妈妈,我来看你了,带了你喜欢的花。”
照片上的女人温温和和地笑着,面容与凌迢很相似。
眉眼间都带着天生的平静。
附近也有来扫墓的人,不过离他们不近,凌迢摆好花束,在墓前微微垂头。
“今天来得早一点,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等到开门时间才进来。”
“要高考了,好久没有来看你,抱歉啦。”
“这几个月我也过得很好,成绩提高了很多,胖了几斤,还新交了一个好朋友……他叫邵寻,寻是寻找的寻字,名字很好听,人也很好,他学习很好,帮我很多,我成绩提高都是因为他,长胖了也是因为他。”
凌迢顿了顿,“你应该高兴我交朋友了,可是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了也许就不高兴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妈妈,对不起,我喜欢他,我喜欢上一个男生。”
“我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喜欢他的,也不是因为一个人太孤独,我就是……喜欢他。”
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了,沉默了会儿,他又道:“今天来告诉你,我过得很好,最近几个月很开心,你不要挂念我。”
雪下得越发大了,纷纷扬扬又掩住了墓碑上的照片,凌迢不厌其烦地再次把照片擦干净,慢慢地坐在了墓碑旁边,“下雪很冷,我陪你坐一会儿。”
大床掩映的纱帐间,邵寻奄奄一息地趴在那儿,露出被戒尺抽得满是肿胀红痕的背,所幸没有流血,只是疼得厉害。
医生轻轻地把被子盖回去,对旁边等着的家长们道:“没事,注意保暖,用一点药膏就好。”
“好,谢谢您。”邵成笙让管家带着医生出门,自己坐在床沿又看了看邵寻的伤,“养一段时间吧。”
邵寻神志还算清醒,含糊地应了一声。
“哼,都打成这样了还不松口。”老爷子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哼了一声。
“爷爷,”邵寻偏头看过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愿意,人家姑娘也不能愿意啊,谁愿意当同妻?您这不是在胡闹吗?”
顾惜拍了下他的手臂,“邵寻,怎么跟爷爷说话的?”
“我说的是人家姑娘的事吗?我说的是你!跟男人在一起,那能知冷知热的吗?能延续香火吗?”
程似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