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四十(1 / 2)远处有片海首页

玄帝走后,更阑一个人在太白山站了好久。山脚下是红尘万丈,山顶之上则是一片虚白。

沅芷缓缓走过来说:“娘娘这般嘴硬,是怕辜负玄帝,所以,娘娘才想要把他推远些,对么娘娘?”

她吐出两个字:“不是。”

沅芷轻轻说:“奴婢跟着娘娘也好一段时日了,不敢说了解娘娘的脾气,但多少也知晓娘娘的为人处世。如果娘娘心里真的没有玄帝,是绝对不会在这争论爱或不爱,长久不长久的话的。”

沅芷这丫头善察人心,比之更阑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娘娘也知道玄帝心里有娘娘,所以才敢跟他说那样一番话。换成我们这些下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的。”

一阵清新的凉风自涧水中吹出,吹得更阑心绪平和。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向沅芷淡淡剖白:“那些誓言说出口的时候,谁都觉得自己做得到,等真到了后面的关头,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若是这样,还不如不说,说了也不要听不要信。”

如更阑所言,她从来都没有质疑过爱的真实性。它是存在的。但是,人性如此幽深复杂,她从来都不相信爱是长久的。

她从小就参悟,世间情爱的最终归宿都是消亡,无关深浅。所以她一直深信,玄帝终有一日会忘记她。

是啊,这世上哪有那种一点温暖就深情不渝的人。她不是这种人,所以坚信玄戈也不是。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些能信守诺言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啊。”沅芷跟在更阑身后,微微笑着说。

更阑驻足抬头看了看天,一阵默然。

她想,她该去找哪吒换皮了,便告诉沅芷她可以在太白山多看看风景。

哪吒本来急得头大,惊见更阑施施然来了,有些意外。

更阑日渐佩服自己,耐疼痛的本事似乎越来越高。整个换皮过程中,她都没有感到太明显的疼痛。

眼见天色将暮,自己是时候去真君神殿继续作回囚犯,便一再道谢想向哪吒告辞。哪吒看着眼前这个从小无依无靠性子却格外坚韧的更阑,如今要被身生父亲当作疑犯囚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家里,实在令人唏嘘。反观杨不念,爹疼娘爱,府门热闹,更阑看在眼里难免要觉得自己身世凄惨,倍感悲凉。但他也实在没有阻止的办法,只能看着她宽慰道:“你也别伤心,杨暕这个人就是这样,等他查出真凶,一定会放了你的。到时候,本太子替你讨说法。”

更阑淡淡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我没有关系。更阑已十分劳累三太子,这件事您就不用为我费心了。”

但听一声叹息,哪吒突然坐下,十分老成地幽幽道:“其实……杨暕也不容易,只要是朝堂,只要有名利,一定会有人争夺。可叹他多年蛰伏,天条改了,这世道还是不太平。”

谁知更阑怒气腾升:“是!他是不容易,他一生戎马,半生朝堂。所以他是英雄,所以他怎么会有错呢?”

哪吒被她的高声震住片刻,等缓缓醒过神来,方才皱起眉恳切说道:“你近来脾气大得很,大约是玄帝惯着你,倒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更阑稍稍平复下来,抿了抿嘴说:“他并没有惯着我,今天他还与我吵了一架。”

哪吒顿了顿,接着长长叹了口气说:“你下次不用来找我了,你没发现近几个月,自己身上需要换皮的地方越来越少了么?这次过后,你就不用换皮了。”

更阑惊疑:“怎么会?”

“怎么会?你去问问玄帝就知道了。”

更阑垂下眸子,哪吒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些,只听他空然道:“他为了给你炼药,让你少吃些苦头,折了不少的道行在神农鼎里。”

她愣在当场,不能言语,脑子里飞快闪过玄帝每次来给自己送药的模样。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上鸢珀的毒已经解了,玄帝还是锲而不舍地给她吃药。他是在暗中帮她解除无根海的毒气。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不久后她向哪吒拜了别,一个人走了出去。去的方向原本是真庆宫,但她又望见了那弯钩月,便不知怎的脚下一转,往另一头去了。

月黑风高,真君神殿来了不速之客。

杨不念正闭眼打坐在屋内,突然一支羽箭飞快地从杨不念眼前划过,明晃晃的,让他全身戒备起来。

幽深黑暗中隐藏着翻涌的杀气,点点寒光照在杨不念暖白的衣衫上。父亲曾告诉他,九头虫善用两样兵器,一是月牙铲,二是细羽箭,所以他很快就知道,鱼儿上钩了。他立时追了出去,这一次,他一定要亲手抓住九头虫。

暗影忽隐忽现,杨不念紧追不舍,可他一个回廊拐弯,极目四望下,整座大殿似乎已不见九头虫的踪迹。

难道这次,又让九头虫逃了?杨不念没有轻易放弃,他冲出院子继续追,不想却猛然撞见更阑也到了这里。

更阑的目光也恰好对上他的,分辨迎面相撞的这个人,鼻梁高挺,眉眼与她相似。

说来杨暕和杨不念也当真是父子俩,这两个人看到更阑都会先默默地愣一愣,只是神情有所不同。杨暕看着她发愣,愣得很苍凉,杨不念看着她发愣,愣得很局促。

更阑腰间的坠子发出了阵阵荧光。

她欲无视他的存在,擦身行过,杨不念却叫住她:“更阑!”

他这一叫叫得有些凝重,更阑不禁顿住脚步,却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