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芊芊素手在灯下挑开了信件的蜡封,借着昏黄的灯光,浏览着徐徐展开的纸张上的簪花小楷。
“少翊阿姐,也不知道你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也不知道最近的日子里万事可都还顺利?
我和边一切都好,你不必为我而担心……
这封信她谈过南济的山水景色,谈过宫中的人情世故,谈起了心中的惴惴不安,也谈起了在格外独立的院落中居住的孤独寂寞。
末了,她写到:“娘娘对殿下甚是挂念,时常和阿若讲起共度的时光,殿下若是得空,一定要再过来,娘娘很是盼望着能够再见到殿下,最后,就算是阿若代笔的福分吧,另一封信,麻烦殿下带给姐姐。
永安,万福。
字迹落在最后有几点晕开的墨迹,也不知是垂下的泪水,还是她颤抖的手早已握不住笔杆……
牧也缓缓地将信纸伸向跳跃的烛光,淡淡的目光看着它将斑驳的字迹一点点的侵染,隔岸的酒楼在这时似乎有歌声穿透雕花双扇合叶窗而来,划过夜空,吟唱婉转。
一吐一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是格外的清晰。
小小姑娘兮,生于富家,轻挽长发兮,奔于麦堂,束髻环佩兮,踮脚高墙。
长裙旁侧兮,不谙世事,一纸来命兮,辘辘远方,杨柳青蔚兮,他乡遥望。
乘彼以望兮,寄信东来,家国难断兮,不知何方,幸有一念兮,佑我归来。
望世永安兮,聊天下之夙愿,托心以望兮,终归故里,纷纷雪飘兮,他乡遥望。
从青林山下再看皇恩寺,不同于初见之时,映着阴暗的天,种养在山上的大樟树根根盘错,叶叶相搭,绿森与阴惑下,圆拱的大德院伫立在其间。
上山的夹道边长着的不知名的花,却是在今儿头一遭开了,为满山的阴绿添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华恩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分开的时候约她下次再来,牧也隔着轿窗垂下的纱帘看着她不断的向自己挥手,却是越行越远。
这一次,对着寺院中的大钟,牧也虔诚的合十双掌,说出了对她的祝愿——
如果快乐太难,那就祝你长安。
还记得牧裕曾问过自己为何要在佛前合十双掌,默念经纶,当时的自己和他讲心中总是有很多未能实现的愿望,所以就对佛说一说,可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世间有太多的劫难,哪能是佛祖管的过来的,所有的祈愿、祈福,不过就是图个心安罢了。
既然这样,又何必说佛祖贪呢,它既渡不过劫难,也佑护不了平安,诸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愿望的寄托罢了。
到这一日,已是走出了十日的行程。原本是用不了这么久的,牧也却并不贪快,早上要到晨光正照方才启程,傍晚时分未过,就要找店家歇息,中午还要到吃的精细,这一日算下来也不过才走了半日的路程。
这一日,终于是接近了京城。
牧也半倚在轿中的软榻上,忽然听到轿子外面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正打算探出头去看,却听桃笙隔着帘子道:“主子,我们的轿子与宜王回京的探兵都到了城外,守城的士兵说一时安排不过来,竟让我们等等再进城。”
牧也听出了她言语中夹带着的不满,反而是颇为不在乎的笑笑道:“那就先到城外的驿站歇息吧,反正咱们也不着急,等着明天再进城吧。”
“可是主子……”桃笙显然是对这样的境遇感到了不甘,还要想着再说些什么,就被牧也打断道:“行了,去安排吧。”
伸出手挑起了轿帘,牧也回头看向远处宜王的车驾,心中不由冷笑:“这到同城考察灾情,安顿民心,回头就整这样的排场,还不定是打的什么样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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