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巧笑倩兮。

彷佛那天宴会被当面泼红酒的人并不是她，对于曾经给她难堪的自己，不仅没有丝毫芥蒂，而且显出宛如女主人般的八面玲珑，施平莎蓦然站了起来，骤然阴沉的目光对上何雅一双毫无畏惧甚至带有笑意的眼睛，年轻的她立刻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

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铃声打破了饭桌上剑拔弩张般的氛围，屏幕中间显示了一个花朵的头像，正有条不紊地发出视频通话的请求。

此刻的每一秒显得尤其的漫长，客厅里的闹钟发出晚上七点的整点报时后，继续尽职的开始新一轮六十秒的转动。

施平莎垂眸，屏幕解锁，接受了视频请求。

电话接通后，屏幕里出现了一个躺于床上的女人，画面里的她身态恣意，未施粉黛，但略显病姿的仪容可以看出是一个别有风流的美人。

这对姑侄有着相似的眉眼，单从外貌上看二人地年纪似乎相差不大，只是不同的是，屏幕里开始说话的女人多了些经历世事的成熟和风尘美艳的沉静。

当然，如果再仔细一点去看——那些至今还在微博上发着话题[等诗归来]的粉丝一定会尖叫：施怀诗！

此刻施平莎正通话的人赫然是两年前正如日中天的女星施怀诗，一份出其不意的退圈声明在粉丝中引起轩然大波，挤爆了当天的服务器。

“姑姑，”施平莎声音清脆，带上了见到自己喜欢的长辈时的乖巧，“爸爸说你生病了，你要听医生的话，别乱跑了。”

施怀诗笑了笑，“只是普通的感冒，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难得你愿意举办生日聚会，我肯定要捧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施平莎在视频里果然露出期待的表情，“是什么惊喜，快告诉我！”

“如果现在就告诉你了，哪里还有惊喜？”施怀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咳了起来。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剧咳，施平莎注意到父亲早已站到一旁。

“Diana，”男人接过手机，等对方不再咳嗽，沉稳地对视频里的人说，“好好休息，不要操心太多的事情。我已安排了专业人士来照顾你，这次需听我的，不要再拒绝。”

看护给施怀诗递来水杯，施怀诗喝了一口水之后，缓缓地说，“知道了，哥哥。”

挂完电话之后，施怀诗立刻把杯子推开，往旁边早已备好的盆里吐了一口血。

看护连忙上前扶住她，“施小姐，我马上打电话给医生。”

施怀诗的神色慢慢平复，“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

“秦先生打电话过来问明天是否有时间，他会带着律师登门。”

施怀诗摩挲了好一会儿自己垂落在白色床单上的黑发，才接着回答，“也好。”

佣人拿来珍藏已久的红酒，缓缓地倒进桌上的高脚杯里，红酒的份量不高不低，何雅拿起杯子的时候可以透过杯壁看到施平莎回头时那张漂亮张扬的脸，她优雅地举杯示意，满意地看到对方不掩怒意的脸后，才报复般一饮而尽。

施平莎跟着施怀书走进书房之后，刚才视频里的乖巧和不愿被施怀诗见到的阴霾在房门关上的时候立刻暴露了出来，只见她拿起书房里的一个古董花瓶，狠狠地砸向紧闭的窗户。

双重加厚的玻璃在物体的相撞时立刻形成雪花般的龟裂，之后再无反应，而那个价值三十万的古董花瓶彻底成为了一地的碎片。

楼道里很快响起了脚步声，管家在书房外敲门询问：“先生，里面是否需要帮忙？”

施怀书看了一眼站在屋子中央的施平莎，声音沉着的说，“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现在不用管。”

“好的，先生。”管家离开时看着手表，准备着一小时后便可以过来收拾书房了。

施怀书打开一扇窗户，然后倒了两杯白兰地走到施平莎面前，“你的脾气啊，越来越大了。”

施平莎接过酒杯，“不是不让我喝酒么？”

“难道你就会不喝了么？”两人碰杯后，施怀书继续说，“在你满十六后，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碰杯过后，施平莎并没有喝酒，手指押着杯底转圈，不想继续温情回顾，开门见山，“你在背叛这个家。”

“莎莎，”施怀书喝完一整杯白兰地，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耐心的说，“我没有。”

回想快要出国的时候，施平莎自己见到的父母，当时的他们是怎么样的？他们恩爱如初且相敬如宾，在去国外读书之前，给了她一段美好的家庭时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开始逐渐不再同一时间出现，要么只有父亲一人的视频通话，要么只有母亲一人的探望。

再过不久，在学校的同学好心地给了她一份财经报纸后，她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父亲，还看到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美艳女人。

“我们已协议离婚，不会对外公布。”施怀书说这句话地时候十分的坦然，“你长大了，应该知道股票市场对于任何真实或虚假的报道——包括我的婚姻，都非常敏感。我是一个丈夫，但也是明泰的掌舵者。”

施平莎甩开施怀书的手，“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不该让她进来。”

“抱歉，我应该给你多些时间。”

“I hate her，Dad.”施平莎望着自己的父亲，带着女孩的委屈和怨气，“Let her get out of this house！”

被打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冬风，带着凉意，在偌大的书房里来来回回，发蜡本让黑白相间的发丝显得齐整和稳重，这阵冬风却吹乱了施怀书的从容，望着施平莎离去的背影，他想着刚才女儿失落又倔强的神色，彷佛看见那个小时候一旦开始便不知退让的小女孩。

餐厅里的桌子早已收拾完毕，只有红酒杯还留在上面，佣人见到施平莎上前询问是不是还需要吃点什么，施平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回公司，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佣人露出为难的神色，“刚刚先生吩咐说给司机放半天假。”

谁都没想到久违的家庭聚会这么的短暂，说不上促膝长谈，聊不到家长里短，直接就开始了正如那些都市小报里狗血的情仇桥段。

“车库里呢，还有什么车？”

“管家让开去4s店维护了，还没送回来。”

施平莎不再说话，只是拿起红酒瓶看起了上面的年份。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公司，顺路的话，不如坐我的？”一身长裙搭配高领毛衣的何雅站在大门口，朝着施平莎晃悠着手上的车钥匙。

管家走了过来，“莎莎小姐，刚刚我检查了一下车库，您之前常开的那辆跑车还在，需要帮您拿钥匙过来么？”

“不必了。”施平莎往别墅的大门走去，然后在何雅的面前停住了步伐。

两人对峙片刻，时间久的一旁的佣人都担心两人可能要打起架来。施平莎动了一下左手，慢慢抬起，对面的何雅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身子往后一退。

下一刻，施平莎快速地夺过何雅手里的钥匙，注意着对方退缩的动作，嘴边露出一个明显嘲讽意味的笑。

等到毫无交流的两人驱车离开了施家林园，管家再次看了一下手表，正好可以去打扫书房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何雅看着显示不断加速的仪表盘，“我不赶时间，你不用开那么快。”想起施平莎刚刚那个讽刺的笑，何雅特意补充了一句，“莎莎。”

施平莎放下了车窗，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打断了想要继续说话的何雅。

没过多久，何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着来电提示，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一路平视前方的施平莎听到旁边的女人用柔柔的语气说道，“莎莎在开车，我就在她身边。她估计没看手机，不是故意不接——没事，你放心——她开的很稳，真的啦，没有飙车——好啦，等一下我让她给你回一个电话。”

过了又一个路口的时候，施平莎在路边停住，冷冷地说，“We're not friends and don't call me sasa.”

何雅捂住手机的话筒，挑了挑眉，“Are you clear on what I said just now？”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