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百禄山的第一个夜晚,焚青雨仔仔细细地将那银叶灌木研究了一番。然而除了那些妖叶子能发光之外,她并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
自然,长年住在仙家,耳濡目染之下,她大体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
世间所有的仙山,都有天然的仙障守护。仙障过滤了凡人,为仙家保有了最大的清净。有仙人驻扎修行的仙山,其仙障往往经过了仙家大师的加固,强度极大。
这银叶就是百禄山的仙障。
按照焚青雨的经验,套路大体是相似的。仙障会使凡人迷路,但自古仙障只拦进山不拦出山,在仙障中觅得一条出山路一般不会太难。仙家之地的仙障或为天然或为高阶仙人所造,只为隔绝凡人,不为杀人害命——这是造物主的好生之德和修行者的仙德。
焚青雨多年来能在萧山的强大仙障里穿梭自如,自认找到小小百禄山的破绽不在话下。何况她此时披着辟珩掌门的云霓披,这火红火红的披风以破法万千闻名天下,随便破个小仙山的银叶仙障就和玩似的。因而这第一夜,没将银叶研究出花来的焚青雨早早就枕着云霓披的绒毛睡了。
第二日清晨,当她一甩云霓披想要让银叶退散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卷轴被放在了禁书阁。云霓披扫过银叶被银光照耀后红的发亮,银叶没有丝毫变化。
这玩意能抗住云霓披的灵力,这件事远在焚青雨预料之外。那些银色的叶子在雾风里摇动起来宛如一片莹亮灯海,灯海的尽头乔木和灌木繁茂交缠,可银叶海似乎无穷无尽,她眼瞅着乔木在眼前,走了半日却仍不曾走出银叶海。
因此,这第二日的午后,她又一次陷入了研究银叶中。身上的法器一件件试过去,四周的银叶完全没有变化。
事情在第二日的傍晚糟糕到了极点。
从傍晚开始,雾气变得特别厚重。百禄山的雾一直是极大的,自进山以来她瞳仁里一直便是裹了数层白纱的,但从傍晚开始,稀薄的松香越来越浓厚,眼前白的已然无法视物。一眼望向下,自胸部再往下全部都是淹没在白色里的。
晓月之际,松香的味道已经醇厚地有些呛人,整个百禄山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香炉,而比这浓厚的松香更糟糕的,是她随身法器上的灵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雾气在蚕食灵力。
凡人自然是感应不出灵力消散的。只是她常年佩戴着姑母给的护魂符,这符平日里是个发着紫色光晕的石头。若非这石头上的紫光像流萤一样飞离了本体,她不知何时才能意识到雾气会蚕食灵力。
她的护魂符乃是姑母用纯净的修为化成,她虽没有灵力,单用这护魂符,随随便便收拾个刚成仙的小仙绝对绰绰有余。百禄山的仙障有大猫腻,瞧它吞噬法器灵力的速度,恐怕修为一般的仙人也会被困在这山里。
昨日她大意地过了头,若不能尽快出山,恐怕她会被困死在这座幺蛾子山上。计划好夜里借着银草的光亮继续找破绽后,这一日的夜晚却同昨日不一样了。
天彻底黑下来时,身后那些灌木散发的银光,全部在一瞬间熄灭了。没了那些草的银光,周围一片漆黑,她一身白衣,低头竟都看不见自己的衣襟。
护魂符凝聚了姑母太多修为,眼下还有极淡的荧光在。她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护魂符会被她拿来当灯使,而且还要贴的很近,才能勉强看到眼前是何物。她大体搞清楚了周围的草木,而后便再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下一秒这鬼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咕啾啾······”
头顶有鸟在叫。
“咕啾啾啾啾······”
似乎有哪里不对。焚青雨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觉得这两声鸟叫在这偌大的百禄山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是一时间好像又想不出来哪里突兀。
第三声鸟叫传来——
“咕啾啾······”
她睁开眼,抬头向上望去。眼前一片漆黑,她大概通过声音判断出了那只鸟的位置——她头顶的正上方。
然后她反应过来,这两天里,整座百禄山里没有一声鸟叫虫鸣。她没在这里见过草木之外的任何的生灵,没听过任何鸣叫之声。
头顶的咕啾啾第四次响起时,她的手心捏了满满的一把汗。
护魂符被她捏在左手掌心,石头在汗水里有些打滑,本就微弱的紫光眼下雾蒙蒙的,更显得暗淡了。
虽然知道抬着头什么也看不见,焚青雨还是始终坚持着把眼睛正对着头顶那片树木。这是人在对敌时的一种习惯,似乎眼睛正对着对方,恐惧就能减弱几分。
“咕啾啾——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