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翻看着白日里她写下的那几张纸。
张瑾尴尬不已,耳朵都有些发烧,“你不要翻我的东西。”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那人调笑着,突然语声一顿,“你知不知道,这首诗的前两句。一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才是全部。”
那人的声音听来很是悦耳。张瑾想想,她不认识这个人。听他的声音,却也不像是个无耻盗贼,更像是个翩翩佳公子。可一个正经人家又怎么会三更半夜不经过主人同意就随便闯入别人家中,如入无人之境。
“我知道那两句。不过你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三更半夜来我房里?”张瑾努力挪着身子,眺望着,意图看清那人的脸。可那人正站在烛光的阴影处。根本看不到分毫。
“没什么。本来是想看看你的。不过没想到你还没睡。那就先不着急看了。反正还有时间。过几天我再来。那时候希望你已经睡下了。”说完,那人就作势要走。
“诶?你别走,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果真停下了,调笑着问道,“怎么,姑娘舍不得小生走啊?”
张瑾撇了撇嘴,“胡言乱语。”
那人一笑,只是说了句,“那首诗……如果有天你想离开张煜礼了,就来找我,我会帮我你的。”
“诶?可是你……”
张瑾一抬头,窗子大开,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是什么意思?
张瑾起了身,径直向桌前走去,就着烛光,看那已经干涸的墨迹。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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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整日待在房里闷不闷?”
“嗯……倒不觉得很闷。”
“小姐,要不明天咱们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吧。就去庙里烧香礼佛。小姐觉得怎么样?”彩蝶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瑾的神色。
“怕是你这个小丫头自己觉得闷,想出去玩了吧。”
“小姐,咱们去吧去吧。小姐都好多天没有出去过了。”
张瑾看着彩蝶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央求自己的模样,心一软,“好吧好吧,既然彩蝶想去,我就陪陪你。”
“嗯嗯嗯!”
彩蝶答应地很是欢快,没想到这样顺利。她都准备好了,如果此事不成,她只能找个法子拖住张瑾,不让她出房门。明日便是少爷大婚,先让小姐出去避一避。
“瑾儿。”
“少爷。您怎么……来了呀。”上次张煜礼质问她时的冷漠样子仍旧让彩蝶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这个男人太可怕,惹上谁也不敢惹上他。
“怎么,我不能来了吗?”
“没没没……”彩蝶半句话说得磕磕巴巴,挪着步子就往门外退去,“既然少爷来了,那彩蝶先退下了。”
没等张煜礼同意,彩蝶就撒丫子逃也似的跑开了。
张瑾看着彩蝶慌里慌张,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你瞧,你把彩蝶吓的。一见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一下子就跑地都没影儿了。”
张瑾正自顾自地笑着,一转头却看到张煜礼深情望着自己的模样,张瑾不好意思地抚着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笑过了……”
“有吗?”她歪着头,眉宇间略见疑惑。旧日里的那一颦一笑,都在张煜礼脑海里回荡。那轻轻地笑,犹如一点春水漾入寒窖,瞬间便化开了冰封千年的寒骨。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那一瞬间,连空气里都酿着甜甜的蜜。
“你好久没有像这样笑过了。”
张瑾还是温柔地笑着,弯弯的眉眼里都是笑意,“以前……木易还在的时候,我也经常笑的。那时候,有木易在啊,我真得好开心好开心。我的生命一下子就有了意义。有了让我活着的盼头。那时候,他的眼里都是我,也只有我。他会逗我开心,会与我一起放风筝。我们做在一起谈天说地,畅谈未来。我开心的时候,他陪我一起笑,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把他的肩膀借给我靠。那时候,大家都很小啊,他的肩膀也那样的瘦弱。可是再瘦弱,也总是义无反顾,给我依靠。他是我心中的神明啊。我像虔诚的信徒一般信仰着我的神明。那能带给我曙光的神明。木易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唯一的救赎。我想,如果有来生,我愿意磕长头匍匐在佛祖脚下,只为能给我这一世的神明一个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