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莲子看着络绎不绝的侍者端上一盘盘从未见过的奇瓜异果,简直不敢眨一眨眼睛,似乎一旦那样做了,就会错过整个人间的美好。
那青色的,紫色的,成串的晶莹剔透的果实是葡萄吧?听燕姨说那是产自西域,汉代张骞带来中原的。
那青色的,皮肤皲裂的又是什么果呢?足有一口海碗大小,咧着嘴,像对人发笑似的。
哦,那金黄色的是杏子吧!可是为什么那么大那么鲜亮,像用油涂了一遍似的。
还有形形色色的菜肴和肉食。她吃过河里摸的鱼,天上打的雁,也吃过南市买的大肉和烤的肉干,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肉食呢?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就算问,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说得明白。
苏莲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觉得眼花缭乱。如果眼前永远充斥着新奇的食物,悦目者自然赏心,忘记思考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侍者们统一着青色服饰,缀着不同花样的暗纹,似乎是区别了不同的职分。
他们在席间来来往往,灵活矫健,衣摆随着行动微微颤动,手中托着杯盘,提着壶浆,从容穿梭,前赴后继。却不曾倾斜一点,洒出一点,更不曾碰到彼此的衣角。
一行人过后,各个席案上边高低错落地摆上了美味佳肴,每个席案的安排都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苏莲子不由得暗暗惊叹,对身边的红樱说:“你看他们好厉害呀!来来往往整整齐齐,一点差错也不会出。”
红樱正在后面发呆,闻言便心不在焉地说:“这有什么?不都这样嘛!”
都哪样啊?苏莲子回头看她,却见她在自己身后站得笔直,轻轻用手拢住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又双手微合在身前,肃了肃神色,四面看了看,这才又微阖双眼养起神来。
苏莲子觉得她很有可能在打瞌睡,于是她轻轻拉了拉红樱的裙角:“哎,你坐下来睡呀!”
红樱微睁了下眼:“我不困。”
苏莲子绷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有点大,惹得对面一位红衣小姐奇怪地看着她,她只好捂着脸低头憋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姑娘笑什么呢?”红樱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苏莲子又拉了拉她,仰脸对她说:“你坐下来,我就告诉你。”
“那还是等散席了,姑娘再告诉我吧。”红樱禁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宴席下面,杯盘舞刚刚开始。一位侏儒手托杯盘打着旋进入中场,在席间掀起了一阵惊呼,贵妇贵女们都看向他。
只见那侏儒,胡须茂密像灌木树丛一样,眼睛奇大且突出,仿佛没有眼皮的螃蟹。四肢灵活地舞动,双手各拿两个盘子,头顶又顶着一个。
时而跃起,头往前一顶,盘子便旋转着稳稳当当地落到一只翘起的脚尖上了。
孟老夫人便笑指着说:“听说这是北边来的杂技,有趣得很。他也算是个中翘楚了。最多可舞六个杯盘,回旋翻转,往复流连,如沾花之水,如扬尘之风。水有千形,风有万变,但花随水动不沉沦,尘逐风势不落地。”
“可见老夫人什么都懂得!”卢夫人说,“我小时候也经常在南市看一些杂戏,转眼间栽花结果,神奇得不得了!也看人走绳戏,杯盘舞,只觉得奇怪,今天老夫人一说,才知道这里头的大道理!”
众人见她说的诙谐土俗,便都笑了起来。原来卢夫人出身市井,原是个小家碧玉,言行间便常带着市井俗气。
程夫人便也说:“这也都是伎人们长年累月苦练的结果。常说熟能生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