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牵着他的衣摆来回地看,试探着拍拍他的肩背感受俞思谦有没有因繁忙而消瘦,直到她察觉到儿子有些不自在才收手。
“来来来,快坐。瞧我都糊涂了,让你杵在门口干嘛。”
她还是忍不住牵引俞思谦,好在她的大儿子面对长辈礼数总是很周全,丝毫没有不耐配合她坐到了沙发上。
俞思谦伸长手将满满一杯水放到了小几上,抬眸对随侍在房内的两个丫头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姨娘有话要说。”
杜姨娘坐下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反思中没有注意到俞思谦这一举动。她一直在有意识地和两个儿子保持距离,她常告诫他们不要与她亲近她只是姨娘。与俞自牧屡教不改的亲昵不同,大儿子做得很好,他更亲近祖母。母子儿子不常见面,她很满意甚至满足,俞思谦如她所愿长成了代表俞家应有的样子,但下人出身最懂规矩的她今天却频频失态,她想自己其实是想念的吧,她不满足了。
当丫头们带上门退出去时杜姨娘才回过神了,“啊?”
俞思谦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等杜姨娘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杜月娟侧身面朝向俞思谦见他一脸严肃,奇怪,在她眼里永远是小豆丁一样的孩子此时让她觉得很陌生。是压迫感,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灯全都打开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都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形扩大却莫名逼仄。
与她相对的目光似乎把她洞穿了。
“姨娘如实回答我两个问题,一父亲和母亲遇难是不是和你有关,二杜小霓能进俞家是不是有你的配合。”
俞思谦语气平淡,说是问题其实是在叙述,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让人觉得他早已全部知悉。
可平淡的语气听到杜姨娘耳里却是惊雷一般的效果。
听起来俞思谦没有在深究事件的来龙去脉而是全部聚焦在杜姨娘身上,似乎他想确认的只是有没有你这个简单的问题,好像回答了否他就会利落信任地转身离开。
杜姨娘的第一反应无法掩盖,她瞪大了眼,微张起嘴,写满惊惧、慌张以及难以置信。
她在俞家安安稳稳待这么多年不是白待的,很快她就掩下了所有情绪,喉头吞咽下口水,不自觉地抬起了下巴对上儿子,慢慢她换上委屈良善的表情。
“安安,你在说什么啊?姨娘不知道…”
安安,他的乳名,已经许多年没人叫过来。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姨娘都叫他大名或者更疏远的喊大少爷,今天竟然叫了儿时亲昵的称呼,姨娘是在打亲情牌吗?
在她叫出安安的一刻俞思谦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没有觉得温暖而是更加戒备以及失望,凉到了心底。
俞思谦短暂地用手撑住额头再坐直身子回看姨娘,说道:“1932年,幼清遭绑,事后查出绑匪是浑水袍哥的人;1937年俞自牧入职公司,前些日子,从浑水袍哥控制的码头出发几辆货轮,持有俞家的文书停靠荣昌码头,经查为自贡盐商会的船只,上面装载的很可能是公司非正常渠道发出的面粉;1922年父亲母亲双双遇难,此前自贡盐商会因航运事宜与俞家频起冲突。”
一桩桩看似毫无联系的事被抽出来刻意摆在一起无端让人嗅到些阴谋的味道。
杜月娟已经开始绞着手帕了,她鲜红尖锐的指甲甚至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但她都没有注意,仍然用无力的言语辩驳、忽视听到的事实。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不懂外面的是啊。”说着她有点回避俞思谦的视线,缩肩埋头,不甘心再接了一句,“不要说你弟弟,这些怎么会和他有关。”
“不懂没关系,我还没讲完。巧的是当年绑架妹妹的人提出的要求也与航线有关,当年我就疑心过姨娘在那段时间怪异的行为,我很努力地说服自己没有深究。绑架没有成功,不久所谓的杜小霓就进了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