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的饭菜还是很不错的，不如我们吃了早饭再说。”轩颉道。

赵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何姒那张厌世脸，道：“也好，多谢楼主了。”

轩颉很理解何姒现在的心情，毕竟作为武林盟主的女儿，在家里被人掳走，这也太丢脸了。

赵厌刚要迈步，手就被人牵制住了。轩颉往他手上一看，手腕处系着一根绳子，另一端系在何姒的手上。

轩颉看赵厌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味。

赵厌看出了轩颉所想，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这是她绑的，我也不愿意的。”赵厌向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却不知为什么不想让轩颉误会。

轩颉又看向何姒，一脸不解。外面的世界好复杂，我想回家。

何姒警惕地看着轩颉，冷冷地道：“你到底为什么找我们？”

赵厌打断道：“哎，说明一下，人家没找你，人家邀请的是我。”

何姒勾了勾嘴角，冷笑道：“你以为要不是因为我，人家会找你吗？你有什么价值？”

赵厌摸摸后脑勺，咕哝道：“我还是有些价值的。”

“比如？”

“我把你从你家偷走了。”

何姒冷着脸别过头，对轩颉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个被称作“人家”的人回道：“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要不是二哥，我也不会邀请你们来。”

赵厌：“......”

何姒：“......”

“小伙子挺会说话啊。”赵厌道。

轩颉没有道谢，而是摆出姿势，道：“请吧。”你们快点走吧，早点交给二哥完事。轩颉在心里道。

何姒在赵厌耳边低声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赵厌笑道：“何大小姐，我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来啊？”何姒不满道。

“好奇。”

轩颉的衣服很合身，将他削瘦的背影有棱有角地勾勒出来。赵厌看着轩颉一点都不壮硕的背影，眼眸落在他腰间安静的君鬼铃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孩子是怎么成为红楼的主人的。

刚踏上楼梯，赵厌就感受到了一束熟悉的目光，他按照惯性往右上方看去。

好不容易起床，再慢慢悠悠走来的甄筠正倚在栏杆上，笑看着赵厌。他双肘靠在栏上，双手交叉，背脊微弯，笑得很讨人厌。

何姒顺着赵厌的目光看去，眉心倏皱。

“大哥！你好啊！”甄筠率先打招呼道。

赵厌身子放松地往后一仰，一只脚踩在楼梯的缘上，笑道：“原来是你小子。”

轩颉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二哥常常挂在嘴边的大哥。

甄筠从楼梯上下来，走到赵厌身边，两人来了一个非常矫情的拥抱。

赵厌还没来得及问甄筠什么，就见甄筠径直走向何姒，一话不说，就去解何姒手上的绳子。边解边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啊。”

“啪！”甄筠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轩颉和赵厌同时闭眼，他应该是没听到刚才的话吧。

甄筠震惊地看着何姒，不明白她何以下手如此之重。

何姒的表情难以形容，不知是悲是喜，就像蚕变成蝶的那一刹那。

然后就见何姒的眼睛湿润了，眼泪滑落。

甄筠急了，不至于吧，我不就碰了下你的手吗？他求解救的望向赵厌。

赵厌也很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见何姒哭。他把她从风雨山庄掳走的时候她没有哭，他一次又一次打败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何姒越哭越难以自拔，几个脑袋从暗处露了出来，充满了看戏的激情。

赵厌急了，他一把推开甄筠，抓住何姒的肩膀，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何姒却突然推开了他，一把抱住甄筠，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比甄筠和赵厌的拥抱不知深情了多少倍。

轩颉和赵厌同时向甄筠投来了不太友好的目光。

甄筠没有解释，轻轻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温柔得摸着何姒的头发。

轩颉：“......”

甄筠注意到了什么，不太自然地推开了何姒，笑道：“好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搂搂抱抱的，害不害臊。”

甄筠好不容易才安慰住了何姒，把两人带进翊仁阁，又叫了一桌子好吃的。

甄筠道：“我这大哥活得糙得很，你这一路跟着他一定没吃好，没睡好吧？”

何姒点了点头。

“你怎么认出我的？”

“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了。”何姒哭完摸了把眼泪，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轩颉看看二哥，又看看何姒，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甄筠怕轩颉多想，连忙解释。

原来甄筠的父亲甄实和何姒的父亲何幽是多年好友，两个小朋友从小经常在一起玩，两孩子都是调皮捣蛋类型的，打打闹闹，不知一起做了多少坏事。

“青梅竹马啊。”轩颉想到。

何姒吃饱喝足后，又灌了一大口茶，才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们一直以为......以为你们家没人活下来。”

甄筠看着刚刚冒出头的曙光，照亮了远方的一片乌云，光线透过云层，一点一点氤氲了下来。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不知道可以去找谁。我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爱，后面是怎么也甩不掉的追兵，我一路流亡，一路躲藏，还好，我和小爱都活下来了。”甄筠回头，对众人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何姒却突然给甄筠跪下了。

轩颉和赵厌都惊得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甄筠忙去扶何姒。

何姒却低着头，沉声道：“当年，我们收到有人要对雪岭不利的消息，连夜往雪岭赶。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雪岭已变成了一片血红，囿庄也化为灰烬。如果......如果我们能再快一点，也许就可以改变......”

甄筠占着自己力气大，硬是把何姒从地上拎了起来，看着何姒的眼睛道：“没有如果。你们也没有任何错。那些坏人，是我命中注定，我早晚都会杀死的，全部。”

何姒的眼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深褐色的，很漂亮。而甄筠的眼睛却不再如孩提时澄澈，何姒凝望着甄筠充满了仇恨的瞳孔，惊讶地后退了两步。还好有赵厌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你后背的伤也是那时候弄上的？”赵厌扶住何姒，挑眉问道。

何姒好像并不讨厌这个把她从家里掳走的人，回到：“嗯。当时我死活要跟爹一起去雪岭，爹嫌我年纪小，不肯带我。我就假扮成他的下属，混在队伍里。可不久就被爹发现了，他狠狠地甩了我一鞭子。下手真重啊。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打过我。我觉得他可能是想一鞭子把我抽晕，然后命人把我抬回家。谁知我对疼痛的忍耐力超出了他对我那个年纪的想象，我跟爹说：‘你要去救你的朋友，我也要去救我的朋友。你不能阻止我，否则你就是个骗子。’不知是那句话说道了爹心坎上，他奇奇怪怪地看了我一眼，看了好久，久到我差点就要晕过去了，他才同意让我随行。”

甄筠的脑回路有些奇怪，他被何姒对他的情深义重感动了一点点，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件事上。“你怎么知道她背上有伤？”甄筠问赵厌，目光锐利。

虽然他知道大哥不是那种人，可涉及到何姒的事，他不由得要想多一点了。大哥浪迹江湖多年，手里眼里不知经过了多少东西和人情。而何姒不一样，她虽然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可甚少步入江湖，对人心的认识也远远不及一脸正气的大哥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