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颉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蜜饯。
甄筠熟练地捡了几种,掂量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了,看着轩颉。
轩颉挺喜欢吃甜的,可不好意思说出来。他被甄筠看着,头越来越低,低得甄筠都没耐心了。
“你干嘛呢?钱袋呢?”
轩颉:“啊?”自觉地掏出自己的钱袋。出发前姐姐给他准备了很多钱,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边走边看边吃,无迹一般不会主动伸手拿,轩颉给他一颗他就吃一颗,不给就不吃。
甄筠偶尔指点一下:“这是……,那是……”
一路上总有一些人投来奇怪的目光,刚开始还好,你偷偷摸摸看看就行了吧,后面竟然有人直接上来送东西了。
不一会儿,无迹和轩颉的手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丝带、手帕、香囊、折扇。
无迹谨记,自己不是来化缘的,无奈路人太过友好热情,不便拒绝。
无迹和轩颉收得尴尬,甄筠可不尴尬。见他们拿不下了,主动帮他们拿,笑得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一个肚子大得跟十月怀胎差不多的男子带着一脸恶心的笑走了过来。轩颉一见这张脸就想吐,本来就生人勿近的脸更冷得像黑白双煞。
那男子一见轩颉这张脸就打了个寒战,绕了个圈走到了无迹身边。拍拍他华丽得掉漆的衣服,笑道:“小师父在哪座寺庙修行啊?”
“呦呵,还挺自来熟。”甄筠冷眼看着大肚子,轩颉站在他身后,一脸恶心隐藏不住。
无迹:“无寺。”
大肚子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了:“无寺?好名字!一听就是有灵气的好地方!”
无迹、轩颉、甄筠:“……这怕是个傻子吧。”
大肚子又道:“我家正好有场法事,想请小师父去一趟。”说话就说话,他还往无迹靠近了两步。
无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以免自己当街呕吐。
“你看,这些够了吗?”大肚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在手里颠了颠,眼睛还向无迹瞟一瞟的。
无迹脸色已经臭得不忍入目了,要不是他现在武功尽失,面前这大肚子早开了花儿了。
此时,甄筠极有眼力见地挺身而出,“这位老爷,我们小师父轻易不给人做法事的,有损修为。”
大肚子男人小眼一弯,心领神会地又从怀里摸出了一袋银子。
甄筠不动声色地盯着那袋银子,眼里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无迹的脸越来越臭了。
甄筠大手一格,把大肚子男人递过来的手和钱一起推了回去。
大肚子男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心想:“不过一个臭和尚而已,大爷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气,还敢在这儿扭捏作态。”
大肚子男人愠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
甄筠道:“我识不识好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去看大夫,你的手就要废了。”
闻言,大肚子男人看向自己刚刚递钱袋的那只手,上面已经布满了红疹,密密麻麻地吓死个人。
“你小子做了什么!?”大肚子男人咬牙道,满脸的水,也不知是汗是泪,那只手现在又痒又烫。
甄筠笑了,一口大白牙整整齐齐地露了出来,“你瞎啊?你这一看就是中毒了嘛!”
大肚子男人吼道:“你他妈想死!”唯一的一只好手向前一摆,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甄筠:“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死。不过,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了。”
闻言,大肚子男人紧张的看着自己的手,痛苦道:“你给我等着!”
然后就屁滚尿流地跑了,边跑边号:“大夫,哪里有大夫?”
轩颉看着甄筠鼓鼓囊囊的肚子,就知道钱到手了。
“二哥,何必废他一只手呢?”
甄筠得了钱好像并不高兴,“谁让他碰你的!”
轩颉:“他没碰我啊。”
甄筠:“碰了!”
轩颉好笑道:“那你说说他碰我哪儿了?”
甄筠手一指,道:“衣服。”
轩颉:“那是风吹的。”
“噗呲!”无迹忍不住笑了。
甄筠立马一道寒光扫了过来,无迹只得转了个方向,憋住。
甄筠双唇紧闭,好不容易漏了一丝缝出来,声音嗡嗡的:“我不管!我的人也敢动,就是找死!”
“走了!快点!”
轩颉和无迹连忙跟上。
甄筠看了无迹一眼,因为受了伤,他的脸上少了些血色,嘴唇泛白,更显得我见犹怜。甄筠语重心长道:“无迹,你自己什么模样自己心里要清楚,别一副刚从村里出来,等着人来骗的样子,要是你真被人给骗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无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我看要不你以后出门带个面罩算了,肯定能省好多事。”甄筠道。
“这倒是不必了。”
甄筠又看了轩颉一眼,那张高冷的轮廓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可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他多么柔软,多么温暖。
柔软又温暖的轩颉此刻正含着一枚黑乎乎的蜜饯,口齿不清地道:“二哥,你偷东西的手法真厉害!”
“砰!”轩颉的脑袋又挨了一下。
“你小子说什么呢?”
轩颉摸着头,一幅我知道错了的样子。
甄筠晃了一会儿神才继续道:“我这算什么,等你们以后见到大哥了,才知道什么是高手,我这点雕虫小技都是他玩剩下的。”
轩颉还是第一次从二哥的嘴里听到夸人的话,看来这个大哥不一般啊。
三人边走边吃,走了一路,吃了一路。也不知道甄筠到底要找什么,他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轩颉正想开口,却见二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三哥也是一脸淡定,也就闭嘴了。
怎么搞得受伤的是他一样,三人中就他一个干着急。
长街极尽东亭之繁华,各种奇珍异宝,萧管丝竹,三人见了一路,也听了一路。
这种繁华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一旦看见,就入了心,永世都不能再忘了的。
在这片繁华的末尾,有几个黑点。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一手木棍,一手破碗。
有时,他们会找准时机,冲到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夫人面前,口里说着大慈大悲的话,等着几个铜板落到他们的破碗里,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大多数时间,他们蹲在墙角,与最潮湿最孱弱的小草为伴,口里唱着那首响遍了大江南北的莲花落。泥土做的墙皮脱落在他们身上,偶尔会有几个人路过,踩过他们的衣角。
这几个黑点就像这幅千里江山图上用错了的笔墨,很不和谐却又不可或缺。
他们与所有人一样,一起经历着这个花花世界。
三人快要走到长街的尽头了,这里聚集了很多丐帮的人。
一个小姑娘拿着破碗,木棒,走到长街中央。她拦下了一个中年男子,口里说着什么,一脸的泫然欲泣。中年男子推了她一把,径直离开了。
中年男子这一推并不轻,那小姑娘只是微微退了几步,并没有摔倒。
小姑娘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两根又粗又长的辫子披在胸前,圆圆的小脸蛋,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见底。一身破旧的衣服上打满了蝴蝶结,好像从尘埃里开出的花。
小姑娘应该是刚刚加入丐帮的新手,还没参透本职的精髓。第一次失败了,她失落地回到了同伴的身边,小脸蛋红红的。那里有另一名女孩子在等她。那名女孩子要大一些,约莫有十七八了。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子,几缕刘海散落在额前,干净又爽落。
大女孩一把将小女孩拉了过来,挽着她的肩膀道:“第一次,很正常,你得习惯。”
周围或坐或站着十几个丐帮的人,都慈爱地看着小姑娘,就像看着自家的妹妹一般。
小女孩两个眼睛大大的,拉着大女孩的手摇来摇去,“姐姐,你教我唱那首歌吧!”
大女孩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好啊!你可要认真听,姐姐我从不轻易开口的。”
大女孩气都提上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半路插了进来。
“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