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之接过，确实很旧了，入目的都是顾安之认不全的古文，顾安之随意翻了翻，顾若素连忙阻止，语气心疼：“哥！轻点儿轻点儿！金贵着呢！”

顾安之瞥了眼顾若素，将书重新放到她的手里，“进来吧，等会自己给她。”

“啊？好晚了……”顾若素的话在看到她哥无波无澜的眼神时自动消了音。

顾若素坐立不安。

顾安之看着顶着一头短发的顾若素，不管怎么样是心疼的，“怎么把头发剪了？”

顾若素被顾安之这样盯着不自在，下意识挠了挠头，“干活方便。”

顾安之只看着顾若素不说话，顾若素顶不住道，“就上个月的时候下乡，那个地方实在太偏了，别说洗发露了，连水都要省着用，我们在那里呆了大半个月，根本洗不了头发，我就给剪了。”

顾安之叹了口气，“为什么偏要留在J大？不要说你喜欢那个课题，C大也有这方面的教授，不比J大差。”

大概是顾安之的语气太温柔也太无奈，顾若素一下没绷住，眼泪就留下来了。顾安之什么都没说，把纸巾递给她，等着她冷静下来。

顾若素抽抽搭搭的低着头不说话。

“以前你在J 大读书，爸妈是支持的，因为他们也知道需要你自己去闯，但他们心里一直在期待你能回来。你在J大读书的时候，我虽然每个星期都会回来陪他们，但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和你嫂子结婚后，她没事的时候就会回来陪妈妈，说说话也好，在后院折腾花花草草也好，或者陪着出去逛街也好，我这才知道原来妈妈是需要这样的陪伴的。你嫂子要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会记着带一份回来给爸妈尝尝、看看，最近爸妈笑的更多了。”

“你在J大读研，爸妈是想过的。但爸妈年纪大了，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你幸福，他们在担心什么你能明白吗？”

“哥……”顾若素是很惊讶顾安之会跟她说这么多的，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就是觉得，不论是你，还是敏之姐，或者是季简哥哥，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做的那么好，你们都好厉害，你们都是自己努力得到今天的成绩的。”

“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没有人照顾你，季简哥也是，敏之姐就更不用说了，医学生一路读博靠的也都是自己。我本来学的就不像你们那么精英，如果我回C大读研的话，好像我就比你们差了一截一样，我也想在我自己的专业里靠我自己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来。”大概是被自己感动了，说着顾若素的眼泪又流出来了，自己抽着纸巾一边擦一边流。

顾安之无奈，“小丫头片子，想的还挺多。”

“本来就是嘛！”顾若素反驳，“每次别人问起来，都说我肯定要回C大读研，说家里好照顾！他们这么一说，以后我要是有什么成绩，他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在C市靠着咱家好办事！可根本就不是这样啊！”

知道了顾若素的真实情况，顾安之放下心来，“眼泪还挺多。”一边嫌弃，一边又给她递纸，“找时间跟爸爸妈妈好好聊聊，你不说，谁能猜得到你的心思，别让爸妈担心。”

顾若素点头，顾安之沉默了一会还是问，“你们科研经费够吗？”

顾若素奇怪的看顾安之，“哥，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你嫂子说文科类的科研经费一般都不多，你们这又不是重点项目，钱就更少了。”

顾若素哭丧着脸，“哪是不够啊，根本是完全不够！我们跟工科类的比起来，简直是连口肉汤都混不上啊！我的零花钱都搭进去了。”

“所以把头发都卖了？”

顾若素僵着脸笑，“呵呵呵，哥，你说什么呢？”

“剪的这么丑，说说看是哪家理发店？”顾安之撩了下顾若素的头发，又放下。

“唉，行吧！”顾若素见瞒不下来，自暴自弃，“不过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惨，确实是在山疙瘩里不方便，然后回到镇上后，当时正好有个收长头发的，就是那种骑着摩托车，后面夹个大喇叭，边走边放“收长头发啰！”的那种，我就想着干脆剪了，方便……还能卖钱！”

“没钱干嘛不跟家里说？”

“那你当初，你在国外的时候没钱不也自己兼职挣嘛！”顾若素反驳。

顾安之：“……你到底是对我有多大的误解？！”

“啊？”顾若素满脸茫然。

“我当初在国外找兼职，挣钱是其次的，主要是为了积累经验和学习，你见我去当刷碗工了吗？”顾安之一副“你是傻子吗？”的表情看着顾若素。

顾若素：“……妈这么跟我说的。”

“妈的话你能信吗？”

顾若素：……“我现在要还来得及吗？”

顾安之面无表情的看她，“我和你嫂子要休息了，我们明天还要上班。”

顾若素看了眼时间，都快11点了，只好退下，临关上房门前，还是说了句，“哥，我就是觉得你们都好厉害，我不想太差，我也希望你们能因为有我这样一个妹妹，一个女儿感到骄傲。”

顾安之：“等你。”

顾若素给她哥关好了房门，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有点口渴，又恨恨回头，小气！连杯水都不给喝！

顾安之看着桌上放着的破破烂烂的书，摇摇头，心里却是一片慰藉。

齐欢开了房门，已经穿戴好，“素素没事吧？”

“听见了？”顾安之拿起书，“素素说送给你的，说是你应该用的到。”

齐欢的头发还没吹，只用毛巾擦了发尾，还带着水汽，“保存的这么好！”

才觉得这本书破的顾安之：……

“这本书也有念头了，不一定是元代的，但内容应该错不了，应该是后人传抄的。现在已经很少有私人有了，”齐欢最后道，“比我送她的那本值钱。”

顾安之：“这样会不会显得我送你的礼物很俗？”顾安之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帮齐欢吹头发。

“不会，你不一样。”齐欢的话淹没在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里，也不知道顾安之听没听见。

齐欢的头发不长，吹起来很快。很快关了客厅的灯，两人面对面的躺在床上，齐欢枕在顾安之的胳膊上。

“素素很优秀，也很勇敢。”齐欢突然道。

“嗯，”顾安之将手放到齐欢的小腹上，“你更勇敢！”

齐欢的头顶在顾安之的身上蹭了蹭，“你跟素素说的是真的吗？就你没做过洗碗工这件事。”

“你觉得呢？”顾安之将人抱的更紧些。

“我觉得你做过。”

顾安之轻笑，胸腔一震一震的，“所以，她是我妹妹，你是我妻子。”刚刚洗过澡的齐欢闻起来香喷喷的，而且跟自己身上的味道完美重合，顾安之被枕着的手环住齐欢，大手覆在齐欢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齐欢的头，“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家里是她的后盾，想要成长和依靠我们并不冲突。”

“你没有直接给她钱，也是希望她能先自己尝试着解决问题，而不是一有事就放弃，寻求帮助。”

顾安之在齐欢的额头亲了一下，像是奖励。

“我可以在物质世界护她一辈子，但她的精神世界要她自己去开拓。她不会在我身边待一辈子，我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护着她，她要学会自己去飞。”

齐欢没说话，往顾安之身边拱了拱，就在顾安之以为齐欢睡着了的时候，齐欢突然问，“那我呢？”

“我既希望你能长出有力的翅膀，翱翔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又怕你看到更美的风景，一去不回。”

“这种时候，我就会心生邪恶，我会想折断你的羽翼，让你只能在我身边待一辈子，只能躲在我的翅膀之下，所有的风景我帮你看，所以的苦难我帮你扛。”

顾安之顿了下，抬起齐欢的下巴，在黑暗里看着她的眼睛，“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去看，而不是由我转述，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是自由的。虽然也还是会害怕你看到更美的风景一去不回，但我更愿意相信你，因为你告诉我，你爱我。”

“但我会始终在你身后，时时刻刻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