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晏青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和晏兮讲她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太医说,要保持晏兮的心情舒畅,勿要思虑过多,平淡一生才是本。
晏兮沐浴过后穿好中衣靠在床头,当归热好了药送到房门口,独活接过一边小心放的微凉一会就想端给晏兮,晏兮却摆摆手先放在旁边桌子上,中药气味苦涩,实在难以下咽。
独活定定的看着晏兮看了好久,晏兮除了脸色苍白,下巴也更瘦地尖尖了些,身体更似弱柳扶风。
但是还是掩盖不住一身的风华绝代,多好看啊,深邃的桃花眼,挺巧的琼鼻,唇色也微微苍白,这么一具小小的身体下面蕴含了怎样的爆发力,这么好看的脑袋瓜里藏着怎样的深谋远虑。
都只是为了晏府而已,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公主,喝药吧,若是凉了伤了药性就不好了。”独活劝道。
“独活,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啊,怎么到如今跟了我就这样的多话了?”晏兮玩笑般道。
“公主,杜蘅已经去小厨房盯着您的吃食了,连翘还在外面尽心尽力为了您守着,我们都无比期盼您好起来,您如今连药也不肯吃,这病如何好的快?”独活道,她不是没听到太医说晏兮活不过二十岁的诊断,她自晏兮幼时便跟在晏兮身边,情分深许。
晏兮笑了,只说到:“你这样碎嘴,罢了,把药给我拿过来吧。”
独活喜不自胜地将药碗小心翼翼地端在晏兮面前,晏兮端起来一口喝完,独活接过空碗,再用手绢轻轻擦拭晏兮嘴角的药汁,猝不及防往晏兮嘴里塞了个蜜汁酿青梅,晏兮像个小孩子一样笑起来。
“你从前都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就开心的,你那时候好成熟,在你师父的操练下连表情也不显露,我也不知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是我就是想让你开心。”晏兮缓缓道,“外祖将你送给我的时候,我是真开心啊,我自出生,就一直很少有人和我一同玩耍,哥哥们忙着学业,父亲也一直忙着朝政,很少有机会好好陪陪我。”
“就在这样一个时间段,你来到我身边,保我护我,无论我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你都不会拒绝我的想法。”晏兮感觉眼前有些朦胧,原是泪水快要溢出眼眶,“我很开心你们来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们,我想看着你们成亲,生子,在我膝下玩耍,这大概是我最美好的愿望了。”
“公主怎么突然说这么多,是,公主对我们真的好的很,独活还不想嫁人呐,独活守着小姐一辈子,让杜蘅和连翘两个成亲生子绕您膝下就好了。”独活笑道,使坏道。
门外传来了异动,连翘把门打开了,后面是杜蘅。
连翘笑着说道:“那纪老太太不使坏了,你倒是在后面拿我和杜蘅在小姐面前说嘴,你这个坏妞子。”
杜蘅接着道:“奴可不着急成亲,我们啊,都打算守着公主一辈子呢,公主无论是荣华富贵,我们要跟着,还是颠沛流离,我们还是要跟着,活着伺候公主,死了还守着公主。”
“呸呸呸,你们几个丫头,嘴闲的也净不说些好听的,一天到晚死啊活啊的也不嫌不吉利。”晏兮用手点了点杜蘅的额头,噩梦的后怕消除了不少。
“公主,您的凤吟公主府已经开始建了,就建在了江南那边,是有园子有树林也有池塘,听说可好看了。”杜蘅说道,“晏大人叫我告诉您,等国宴的事情过去了,就带您去江南水乡散散心。”
晏兮有些茫然:“怎么阿爹突然要带我去江南了?”
独活结结巴巴道:“是因为晏大人自请了去治理江南水患的任务,这才......”
“荒唐!”晏兮突然生气道,“这个事情之前不是大伯在跟进吗?这个事情不是说要托给姜丞相吗?怎么又落到阿爹头上了?”
“小姐,你怎么只是,不过皇上本来拟好了旨意说是派姜丞相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晏大人又接下了。”独活道。
“之前我在筵席上吃下的东西使自己发病,就是因为那场筵席是兰贵妃和淑妃一起办的,我病了这件事情的原因皇上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是因为兰贵妃和淑妃不利,那么他就不会把水患交给亏欠的晏家,而是在这两家之中抉择。”
“江南从前有多平安富庶,现在就能想象到有多乱,流民四处,偌大的江南几乎因为水灾颗粒无收,最可怕的是里面又有皇族的人争斗,谁知道会不会命丧那块地?”晏兮此时有心也无力了。
“晏大人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皇上了,大人他......”
“难道忠心比命都重要的吗?功高震主什么样的人安不上罪名?”晏兮有些凉薄地说道,“保不齐阿爹才安顿整治好江南回皇城的路上就被人截杀,这样的臣子死的还少吗?”
“如今也只能一步看一步了,只是难为公主了......”杜蘅道。
“我有什么好难为的,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呢,快去给景府递话去,可以让几个堂哥开始撤离了,现在他们还只是研究出了火药,还没有研制出炸弹,没有引起战争,现在做什么事情都还不晚,保住景府,保住娘亲的夙愿啊。”
晏兮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明白晏青舟的想法,晏青舟真的很聪明,也很有才华,也有清隽的外貌,就是脑子有时候不那么转到过来,觉得自己可以辅佐一辈子,不相信自己会被忌惮,自己掏心掏肺对那皇帝好,谁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晏兮倒是宁愿自己想错了,但是事实上皇帝确实有意去削掉晏家的势力,晏家势力盘根错枝的,朝中大多新晋官员都是在晏青舟手下做事的,难免情面都在上面,再者晏家大伯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也是个监察百官职责,与各路官员也是交涉甚广,再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只可能是牵连更多。
“公主,不要太过忧心,太医说过,你不能思虑太多,不然身体是很难好起来的。”独活道,又细心地为晏兮掖了掖辈子。
屋子里燃了银炭,再一焚香,总有股好闻的味道:“我想带上半夏刘厨子,你们有空去问问吧,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们去江南,府里的人手也开始撤一些吧。”
“徐太傅已经上奏说不建议我继续在国子监就读,因为身体撑不住每日读书所要精力,徐太傅真挺好的一个人呢。”晏兮叹道,“只是可惜我和老师日后不能常见面,本来还想给他将很多有趣的东西的呢,只是可惜了,万一他辞官了可怎么好。”
他们都说,人生中遇到爱自己,懂自己,赏自己的人都是小概率事件,但是功高震主却是大概率事件,这个概率晏兮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