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滞的样子,仿佛失了魂。
想是父亲和百万国民的惨死,哪怕已让敌人血债血偿,他心中仍不好受。
原本心里还靠复仇的念头挺着劲,此刻终于复仇,他内心便会如同空了一块,茫然不知归处。
但他是张晟,已经成长了的张晟,他会缓过劲来,整个战后的山谷之国都需要他。
裴奈又在寻找呼延卫兆的身影。
发现他时,他正坐在战场南边的一棵树下,擦拭着他的斩神钺。
裴奈想,她若是与自己的武器分离这么久,会比呼延卫兆更加爱不忍释,没准当天都会抱着长枪睡觉。
只是,她的凌月枪已经无法陪伴她了。
越苍这个狗东西......裴奈越想越气。
裴奈走了过去,本来只是想和呼延卫兆聊几句,看看他的精神状态。
但听到她的脚步声,呼延卫兆便抬起了头。
他眼里的冷意顷刻消散,想是刚刚还没有从战斗复仇的状态转回来,此刻看到裴奈,目光才软了一些。
他说道:“裴将军,我还没有和您说过,谢谢!”
“谢什么?我们不是队友吗?”裴奈觉得他过于客气。
呼延卫兆苦笑两下,“这么多年,我追着他们跑遍了半个大陆,找了无数次机会,却连他们一根指头都碰不到,独自挣扎于苦海里,把自己搞得一身疲惫,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毕竟细数他的仇人,越苍、司寇修和他的两个弟弟、“罪畜”,要么是一国神君,要么是邬族大将,都被重重保护。
而呼延卫兆只他一人,只要他现身,连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呼延卫兆又接着说道:“与你们同行后,一个月之内,我已经杀掉了司寇修和‘罪畜’,连斩神钺都拿了回来,这一切恍若梦一样,我现在甚至还有些感觉不真实。”
“还有司寇修的两个弟弟和越苍,最后要攻下邬族都城,救出你的女儿和其他女孩。我都替你记着的。”裴奈想到昨日的经历,遗憾道:“可惜我还不够强,不然昨天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够留下越苍。”
呼延卫兆摇摇头,“做人,要知感恩。您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他和阿熏婆婆一样,皆恨越苍切齿入骨,却都不忍催促裴奈,不愿给裴奈增添压力。
明明他的女儿还在邬族神宫饱受折磨,他比谁都更加着急。
裴奈呼出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情绪,“你们这么说,我就更揪心了。”
她心疼被越苍、被邬族、被西境盟军伤害的无辜百姓。
二人均片刻不言。
直到威压传过来,顾瑾珩点了点她的肩膀。
裴奈向远方看去,顾瑾珩正朝此而来,应是有什么事情。
她与呼延卫兆告别,大步赶了过去。
和顾瑾珩离得近了,方小跑几步,冲进他怀里,抱了他一下才分离。
“怎么了?”裴奈想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顾瑾珩的眼睛有些红,忽然有些慌,双手抱住他的脸,“诶?为什么眼睛都红了?”
顾瑾珩摸了摸她的手背,“无妨,只是方才见你向我跑过来,很怀念。”
“吓我一跳。”裴奈收回手,又抱了他一下。
顾瑾珩拍抚着她的后背,才道:“韩睿泽和岐鲁的几位将领没找到你,他们说按照进度,今日落山前可以将尸体焚烧完毕。接下来我们是要赶去清理坤金城的毒人,连夜返回地下城,还是就近扎营?大家等你做决定。”
“太晚了,昏暗环境下面对毒人,容易出危险。”裴奈望了望天,艳阳确已渐薄,缓步西下,“国境内的邬军已被清剿得没剩多少,不足造成威慑,我们就近扎营吧,赶了一天路,又是战斗,又是打扫战场,让大伙都缓一缓。明日我们向东返回,顺路将坤金城和离冶城的毒人清理了。”
顾瑾珩牵起裴奈的手,带着她往议事的地方走,轻笑道:“嗯,我去帮裴将军翻译给他们听。”
“不过全军稍微往东走一点再扎营吧,这地方刚打完仗,晚上睡觉瘆得慌。”裴奈提议道。
“好。”顾瑾珩但无不应。
二人相伴着走向军中,身影愈来愈小。
呼延卫兆怀抱着斩神钺,注视着他们远去,眼里隐隐有着泪光。
他喃喃说道:“有情之人,必将得到,情之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