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来,路千夜喝得酒气极重,我走过去扶着他坐到床榻上:“这是什么文化,我忍了一下午没有吃东西,就怕自己身上有味道……”
“那我今晚睡地上好了!”他倒是丝毫没有担心被嫌弃的意思,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我像看已经跑不掉的小白兔,“咱们不随大流而活,我也觉得我身上太臭了。”
看着他轻揉太阳穴,我有些心疼,走过去顶着沉重的凤冠问他:“你怎么样,头晕难受就睡下,我也不是什么及其矫情的,不嫌弃你。”
路千夜从床下掏出来一个大箱子,顺道把我从苏家带来的房契地契箱子一并拉出来,他打开他的——竟然是千奇百怪的古画,看起来值钱的样子。
“都交给你了,这是我多年寻回来的。”我听老苏说过,姜洲尚文学,开国文坛巨匠魏士的画,价值连城现在民间已经不剩多少,合着到了路千夜这里,“整个路府,最值钱的就是这箱东西,若有一天长京城待不下去了,咱们就把这些卖了,远走高飞。”
我打开我的箱子,发现都是铺子或者地的纸,这些东西是长京城的命脉,但总是有风险的:“路千夜,你一定要帮我打理,实话跟你说,苏家的铺子,好多掌柜的不信女子能管好。既然到了我手里,你也必须帮着,莫要每天再花天酒地。”
我何时真的花天酒地,路千夜捏了捏我的鼻子。
“头上重不重?”他将我头上的凤冠拆下来,牵起了我的手,“清宵,路府没有什么宝贝,苦了你下嫁。父亲一生清廉正直,也没有经商开源,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字画了。”
我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眉毛:“路千夜,你我永远不要因为别人吵架闹掰就可以了。我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想同你一起好好活着,在一起就好。”
“要不,我让人打水来让我泡个澡,这样味道就小些。”路千夜问我,脸上有玩味的意思,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夫人不是什么羞怯的人,不如……与夫君同浴?”
哎!路千夜,喝了酒不能立刻泡澡,伤身,我还是帮你擦一擦就算了。
“外面有人吗,打盆洗澡水进来。”
新婚当夜,本来守在门外的老嚒嚒被累了个半死,最后被路千夜轰出了院子,还锁上了院门。
“我头晕,站不住,夫人扶着我过去。”路千夜倒在我的肩膀上,明明他没有醉,刚才还那么大力气拉出两个箱子,这会子开始使小性子,“手也抬不起来,解不开衣服,我总不能穿着这么多衣服泡吧?”
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让我给他宽衣解带!
脱到了最后一层,我赶紧推着他往木桶去,扭了脸背着他不说话,脸憋得跟个西红柿似的……姜洲没有西红柿。
“我以为你多能耐,平时跟你说什么脸都是白的,今日什么都不说,让你帮着我脱衣服就成这样了。”路千夜在我背后传来嘲讽,他这个人我真的是,总要气成个小傻子,“夫人当真不与我同浴,我可脱了?”
我闭紧了双眼,就怕眼睛有缝,但心存坏意,竟然想转过去偷看!苏清宵,你要脸的,不要有这种想法!
“磨磨蹭蹭水有点凉了。”
我又担心路千夜冻感冒,冷不丁转过头去,看着他坐在了木桶里。我走过去扶在木桶边,看着肩膀比我白的他:“明明还冒着热气,分明是骗我回头。说真的,喝酒了泡澡真的不好。”
“可我已经泡进来了,水还凉,不信你摸!”路千夜笑着对我示意,歪着头分明是不怀好意,“水面那么多花瓣挡着你怕什么,你摸摸水温。”
对啊,花瓣专挑的红色,看来府里的老嚒嚒心思多,我又不用泡!
他突然从背靠木桶冲过来,用脸对着我的脸。我吓了个半死,他揽住我的肩膀,我的卷袍大袖往后腾起。我们两个人那一幕一定是极美的,但我那时满眼只有他。
“清宵,我前世到底付出什么代价,修来的福分,遇到你。”最怕红烛灯火下,你爱的人与你说情话,我只觉腿一软,赶紧挣开他想缓一缓,“小心好看的衣服扯破了,嫁衣这辈子可就只穿一次的。”
我没有跑来,反而鼓起勇气,问他:好看吗?
不要去挑战男子的定力,路千夜吻上来时,我彻底变成了他的小白兔,再嚣张的爪子,只能为他挠痒。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滚进水桶的,我只知道当时的我,只顾他身上满满的蜜糖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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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我在路千夜怀里醒来。昨夜满屋子的水,已经干了,只留下淡淡的水痕。我睁开眼睛盯着他,他浓密的眉毛下,睫毛可长可长,一个男子,修得这样端正的脸,真是让女子也妒忌。
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神力,我盯着他片刻,他居然就醒了,就好像是被我看醒的。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慌了神,赶紧闭上眼睛不跟他对视,实在是太近了,而我因他抱着,脸太烫了。
“装睡。”路千夜将我背后的被子拢了拢,“苏清宵,你可知道新婚装睡是要被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