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音,贝勒带着耳机,里头放着穿透力极强的交响乐以及歌剧,他喜欢画画的时候有这些声音,可是戚戚要安静,所以只能塞耳机,对于空白的回应戚戚也习惯了,她缓步踱到工作室看了一眼,贝勒坐在椅子上拿着画笔专注的在勾一个人物的五官,旁边的桌子上色彩斑斓,他不喜欢用调色盘,觉得麻烦,索性油画颜料直接往桌面上挤,累计了一层又一层,高高低低,像是被色素搅和过的奶油,做蛋糕的是个新手,抹不均匀,只得这般跌宕起伏。
那张桌子在搬家的时候缠了无数层保鲜膜,原本戚戚想放弃它的,贝勒坚持,他说那也是他的艺术,等到他把这幅画完成的时候,这张桌子也就完成了。
她盯着看了一会,觉得贝勒笔下的人物很奇怪,“你到底在画什么?”她嘴里不住的念叨。
也不知道贝勒这一夜会画到什么时候,戚戚洗洗自己上床先睡了,她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他们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室友。
……
许小野似乎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小羊了,他甚至提出要把小羊抱在被子里睡,李雨丹各种不同意,最后不得不用各盖一床被子来妥协。
“你不觉得你的小羊臭吗?”刚钻进被窝的李雨丹闻到来自许小野那边的一股腥臭味,只要自己一躺下,不管什么睡姿那味道就跟故意的一样,直往她鼻孔里钻,家里就这么一个怀疑对象。
“哪有味道,你是心里作用。”许小野冷冷的说。
“你就不能把它放到屋外面吗?”听语气李雨丹显然已经压着火气了,她也知道许小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硬是又换了撒娇发嗲的语气说:“小野,拜托你,就把它放出去吧,我睡不着。”
“外面冷,实在不行我把它裹进被子里总可以了吧!”许小野认为自己已经做了天大的让步了,把小羊完全包进棉被里,搂在自己腹部,“睡吧!”
李雨丹没好气的喷了下鼻息,转过身去背对着许小野也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逐渐也进入深度睡眠了。
许小野睡到一半发现怀里的东西似乎在挣扎,他睁开眼睛往那个位置摸了一把,那只又干又硬的小羊似乎柔软了好多。
紧接着这个小羊开始往被子外撺,它好像活了,被彻底惊醒的许小野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屋子里的唯一的光源来自床边正在运行的加湿器指示灯,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看到自己的小羊像所有小羊那样站起了四条腿从棉被里钻出来,妥妥的停在他身侧。
“小羊,我的小羊。”干尸复活这件诡异到极端的事情许小野竟然没觉得不正常,他甚至十分激动。
当他准备伸手把小羊再次抱进怀里时,突然从黑暗里伸出一双锋利的手,指尖直直撞到他的手背上,瞬间就感觉自己皮肤被划开了,然后那双手快速的把小羊抱起来。
“那是我的小羊!”许小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皮肉之苦,愤怒的从床上跳起来,去抢对方的小羊。
说话太急,他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的咳嗽起来,越来越剧烈,身体也跟着弯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李雨丹是不可能不被吵醒的,她低声念叨了一句伸手开了床头灯。
“你又怎么了?”话音刚落,她看到许小野那边的床头站着个跟小羊一样的黑色人形干尸,同样露着牙齿,头顶几根稀稀疏疏的长发落在胸口,可能是皮包骨头的关系,它看上去极不自然的瘦长,那种轻轻一折就能断似的。
许小野带回来的小羊就在这个“人”怀里,只不过,它现在好像真的活了,它晃着脑袋“咩咩”叫起来。
“啊啊!!!”李雨丹不住的尖叫起来,用手边能摸到的任何东西朝那边砸过去。
她要跑!她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李雨丹飞快的下地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卧室,她能感觉身后用东西在追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离得越远越好,看见门就打开。
她边跑边哭,声音越来越凄惨,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是一种蹄子奔跑的身体,她已经跑到室外了,光着脚踩在雪地上每一步都是钻心的寒冷,这种感觉反而刺激着她的神经,不能停下来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嘭”是李雨丹撞到金属栅栏的声音,嘴里猛的一甜,好像咬破了舌头,她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雪地上,下意识的抓住两根金属栅栏,她觉得自己已经虚脱了,雷鸣般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自己的神经。
她只能张大嘴喘气,否则她能感觉自己腹腔的气压足够把自己肺挤炸。
蹄子声还在,它似乎也停了下来,像是玩弄猎物一样在李雨丹周围悠闲的踱步。突然一声巨大的狗吼声响起,同时李雨丹感觉自己抓住的铁栅栏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撞击着。
光听吼叫就知道这是一只大狗,李雨丹刚停止的尖叫又变得凄厉起来,整个人跌倒进雪里,撞击吼叫震得雪花飞溅,屋顶上的积雪大块大块的沙沙往下掉,这些动静放在一块在她心里已经放大的跟世界末日差不多了。
狗叫持续了大概几分钟,这应该是她人生里最漫长的几分钟了,终于,周围只剩下大狗的喘气声,渐渐的变成“呜呜”的撒娇声和走路的动静。
恐怖的蹄子声没了,李雨丹才发觉自己刚刚抓住的是大黄狗住的房子前面的铁栅栏,雪还在下,越来越疯狂,她只觉得自己冷透了,自己好像很快要被大雪掩埋……
李雨丹望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上的落雪,看着栅栏里的大黄狗,颤颤巍巍的说:“你把它吓走了对吧?”
大黄狗又呜咽了一声转身走回室内趴下继续睡了。
雪地上突然又有了脚步声,这次是人的,一道光源打了过来,李雨丹刚有些松泛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了,她已经跑不动了,就算有吃人的怪兽她都要认命了,直到她听出来那是养狗的老大爷的声音,她才放心。
老大爷的老式手电光源扫到李雨丹,有点不确定这种夜晚室外会有个活人,半道停顿了一下,喊了两嗓子,这大爷满口无牙说的又是地方话,李雨丹根本不知道他在喊什么。
只不过自己的处境艰难,她也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嗓子,艰难的举起手还挥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若不有所表示,这搜“搜救船”就要离自己远去,不到半个小时会有一具新的尸体被掩埋在积雪之下,直到春暖花开才能重见天日。
她只觉得脑袋已经都冻得生疼,露在睡裙下的皮肤冰冷刺痛。刚刚的挥手已经用尽了力气。那个大爷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加快了脚步。
老大爷说了很多话,她再也没回应一个字,刚刚她张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舌头肿得很大几乎涨满了口腔,刚刚逃离的时候情急之下自己咬伤了,这会发声十分不利索。
当李雨丹被从雪地里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半植物人的懵感中,她每一步都好像行尸一样拖着前行的,奔溃的心态还来不及修复,冻僵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大爷一手拽着她胳膊,一手举着手电把她送回了屋里。
老大爷说了很多很多话,大致能猜想出一部分。
她太累了,屋里的暖气让逐渐恢复意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冻得发紫了,手上还有好几层外伤,渗出的血结了了红色的冰晶,她一抠就带着一块皮一起掉下来,脑袋嗡的一下恢复了痛觉。
她不敢再去碰那些伤口,尝试活动了一下四肢,能动了……她不敢再回卧室了,她也不敢待在厅里,于是躲进了自己的工作室,锁好了门,开了一夜的灯,她裹了好多层自己的布料靠着暖气管总算是睡着了……
手背上冻住的血渐渐化了,血水滴答滴答想顺着手指往下落,破掉的皮肤暴露出鲜红刺目的肉,在温暖的房子里,它们变得柔软又脆弱……她还不知道疼,她睡得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