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舞看着他走出客栈,缓缓开口,“秦观月那边要撑不住了。”
雷豫一惊,“怎么说?”
“出京城后,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少主和王妃,没离开过一步,刚才我见他放飞了一只信鸽,现在又匆匆离开,肯定是京城那边撑不住了。”
雷豫欲言又止,忽然楼下小二走上前送了一封信,信上封火漆,漆上烙梅花。
“客官,外面有人叫小的将这封信送给二位。”
雷豫神色一凛,立刻跳下楼梯,落在客栈门口,一番查探后对岑舞摇了摇头,表示人已离开。
岑舞展开拆了信,展开看了一眼,便神色一变,而后立刻转身进屋。
“少主。”
越闻天接过那信,瞳孔骤缩,垂下的左手缓缓握紧。
[霜寒洲离京,昭遇刺苏醒,秦观月被处谋逆,三日后问斩。]
岑舞目光幽冷,“看来,还有第三人试图在雍州与皇室的这场战争中渔翁得利。”
三日前,京都,琅琊皇城。
七日前的那场雨后,整个京城似乎一夜之间就入了秋,往日繁华喧闹的皇城陡然寂静了下来。东市西坊除了卸货的工人外,少了不少来往商人富士,连最热闹的城南都萧瑟了大半。
只有比从前多了几倍的巡逻士兵,以及被团团包围成铁桶一样的帝师府。
东迎楼的二楼上,韩征威凭栏站在那里,看着这座萧瑟的皇城,身后只有零散的几位富贵公子,在偷偷议论着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不止京城之外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城内的人也不知道,也不敢议论,甚至没人再敢轻易出门。
人们只知道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陛下遇刺,帝师谋逆,射余世子身死,皇宫被禁军包围,除了凤相和镇威侯韩迫外谁也不能急入宫,包括领旨包围了帝师府的楼冰河。
而那批参加御宴的民间工人也都被留了下来,包括男扮女装的凤槿辞。
满朝上下噤若寒蝉,谁都知道发生了大事,却谁也没敢轻举妄动,即使凌云将军一旨奏折将帝师告了谋逆之罪,也无人敢判。
唯有韩征威知道了御宴当晚发生了什么,他亲眼看着越闻天带着人离开,也亲眼看着霜寒洲带走了濒死的秦观月,而后便是那位白衣剑神和凌云骑的七日死守。
这七日内霜寒洲抱剑站在帝师府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步不曾离开,凌云骑也只能轮流换班包围,两方对峙七日,帝师府内也没人能出来。
韩征威却是心头发冷,他是知道秦观月受了多重的伤的,那一箭几乎是刺穿了她的心脏,如果不能及时就医,基本就是死。
他试过派人溜进去送药,但根本找不到机会,楼冰河连帝师府的狗洞都派人看住了,他根本没法进去,甚至还被自家老爹警告了一顿。
他握紧栏杆,心中越发焦急,直到有人急匆匆跑上楼。
“二少爷!”
仆人满头大汗,紧张兮兮地凑过来,“走……了!人……人走了!”
韩征威一喜,“谁走了?楼冰河带人走了?”
仆从擦了擦汗,喘息道,“不是,是那位剑神!那位白衣剑神方才突然离开帝师府,飞走了!”
韩征威脑海一片空白,“……往哪儿了?”
“出城了!楼大人凌云骑已经冲进帝师府——哎!二少爷!您去哪儿啊!老爷说了不让您去!”
韩征威将人甩在身后,疯了一样地跑下楼,冲出东迎楼,却发现这座沉寂下来的皇城突然躁动了起来。
那些紧闭的门口都打开了来,街道两旁突然多了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往一个地方去——城北。
韩征威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白,立刻拨开人群冲向了城北。
人群越来越多,韩征威越发急切,正要发飙时,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安静后,一阵整齐清脆的铁甲靴声响在这条长街之上,随着人群自觉分开的那条空旷街道,他看见了被凌云骑簇拥在中间的那个单薄身影。
一袭白衣的秦观月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帝师服,只着了简单的素衣袍,长发披散着,苍白瘦削的脸上覆着一根白绫,遮住了她的双眼,外人只能看得见她抿紧的薄唇和柔和的下巴。
不过七日,她却瘦得差点连韩征威都没认出来,若不是她在缓缓走动,几乎没有活人生气。
她就那样面无表情地扶着身侧侍女的手,在凌云骑的押解下,缓缓走过城北大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向皇宫的方向。
韩征威站在路边,目光怔怔看着她胸口心脏处,那里明显厚了很多,隐隐可以看见渗透出来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