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嫌弃，但他的语气里都是宠溺，眼神也很温柔。夏栀注意到他说的“又拐走”，没多问，但心里有了点计较。

“走吧。”

买台灯的时候林浣看上了一款粉色的水晶玻璃落地灯，外面笼上了一层漂亮的薄纱蕾丝，细致地描绘了一圈，非要夏栀买，林听眠严肃地说：“你好意思让你哥哥一个男生用粉色吗？你忘了你是怎么嘲笑你们班那个小胖子的了？”

林浣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对！那......夏栀哥哥喜欢什么颜色？”

夏栀想了想：“简单一点的吧，黑白色？”

林听眠侧过身补充：“简单一点的，记住了，不要有玻璃的，去吧。”

林浣大声说：“我记住了！我会给你们找的！”说完便跑了，到处找“简单一点的黑白色不是玻璃”的台灯。

林听眠和夏栀看着她跑远的身影，都没说话。半晌后，夏栀说：“你其实没必要的，我又不是天天发病，而且，玻璃的也很好看......”

林听眠看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你就算一年来这么一次，我也受不住。”

夏栀默然，隔了很久后说：“顶多一年出头，咱们就毕业了，就先麻烦你一段时间了。今天早上吓到你了。”肯定的语气。

林听眠身形一顿，突然意识到这个被自己刻意忽视的问题。

他和夏栀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井水不犯河水，按原本的轨迹看，完全不会有交叉的地方。夏栀有优渥的家庭条件，就连租房都是一个人租的两层独栋，成绩又好，深得父亲喜欢。如果不是突发变故使他转校，他甚至可以在很好的学校里高考，过完自己的一生，从此顺风顺水，身边不会缺少追求的人。

即使得了抑郁症，他也可以在以后通过干预手段治疗好，照样活得开开心心。

他们以后的交集四舍五入，等于零。

林听眠“啧”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想得太多，有这功夫不如向前看看两人才认识几天。他顿了顿，故作无所谓的说：“哎，但咱们至少现在是同桌啊，这叫做同桌的责任，懂不？”

夏栀噎了一下，说：“懂了。”

林听眠认真地看着他说：“说真的，昨天是我没发现的你的异常。如果今后还出现这种情况，你一定和我说。就算你...... ”他停了两秒，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也可以先躲起来，等你完事了，出来帮你看看。”

夏栀想不明白，这样的林听眠，为什么在学校里被人怕成那样，为什么会没有朋友，他甚至可以和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相互帮助，成为朋友。

他觉得现在的状态就非常好，两人互相心照不宣，彼此知道对方的一部分底细，在这个污浊的小地方互相照应。不提对方的过去，不管将来的未来，彼此心知肚明，退一步礼仪相待，格外谨慎。不会因什么就互生嫌隙，也不会像男女之间产生不该有的情感。

看上去格外完美，只要互相不踩线。

两人没再谈论这件事，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个简约北欧风的焊接落地灯，比林听眠还高出一头，上面悬了个灯泡，保证夏栀平时够不到，只能用来照亮。

夏栀：“......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吗？”虽然也很好看。

林听眠说：“又不贵，符合您的性子，咱就别挑来挑去的了。”他一手拿着笔填送货的单子，斜着眼看夏栀，“咱们自己运，还是这里派人给你送？”

“送。”

“这个布艺沙发特别软，里面没有弹簧，只在四周有一个支撑的架子。可以两用当成懒人沙发，平时写完作业可以坐在上面休息，您要不要试试？”

“同桌，这个怎么样？”

“......买。”

“这套桌子周围的棱角特意磨平，而且采取的是一种特殊材料，就算不小心撞在上面也不会觉得疼，但支撑效果特别好，您可以放心的写字、看书，不仅设计简约不占地方，还附赠小婴儿防撞贴，您要不要试试？”

“同桌，你觉得这个看上去怎么样？”

“......买。”

“这套椅子采用了弧式结构，四周虽然看上去很锐利，但其实一点都不伤人，椅子腿是硬塑胶的，比起金属材料，不仅价格更便宜，而且符合人体腰部的曲线，坐上去十分舒服。就算家里有喜欢抄椅子打人的，也不会出事，您要不要试试？”

“同桌，你难道不觉得这套椅子非常适合摆在家里吗？”

“......”

“同桌？问你话呢，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但......”

“买吗？”

“......买。”

“同桌那你看这个写字台......”

“同桌你看那套灯具......”

“同桌你看这张一米五的床......”

夏栀已经没有力气说“买”了，到头来他发现，这个家里最有棱角的，居然还是最开始看的那件落地灯。

他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说“买”机器。

林听眠笑眯眯地回头看着他，手里还拿着几张没填的送货单子，语调上扬：“都让他们送过去吗？咱们要不要带走几个小件货？”

夏栀已经没有了自己做决定的冲动，懒懒地靠在一旁，右手单手抱着已经累得睡着的林浣，不咸不淡的掀了下眼皮，又接着玩手机小游戏，说：“比如灯泡？多少瓦的？”

林听眠撇了撇嘴：“那算了，都运走吧。”他转过身结果他手里的林浣，不由分说：“按受伤的程度和时间，你拿着单子，我来抱她。我就知道得这样，小兔崽子......”

夏栀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勉强同意了他的说法，“是挺闹腾的，不过性格活泼点挺好的。”

林听眠偏过头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问：“哎，同桌，你怎么今天不敢看我的眼睛？”

夏栀打游戏的动作一顿，手一翻关上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有意见？”

林听眠眼含笑意，目光很温和，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了：“没有，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今天太贴心了，你看上我了呢。”

夏栀嗤了一声，终于正眼看了眼他。那双出现在梦境中古井无波的黑色深渊此时盛满了动人的光，笑得像道月牙，又像盛了一碗温热的水。他低头看着手里一打单子，语气平淡地说：“哪那么多问题？谁能看上你啊，傻得不行。”

林听眠噙着一抹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