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见面要是还这样，我可就不只是提醒了……夫人身边的吴秘书。”

吴秘书等彻底看不到他的背影后才慢慢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脊背，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满春店面不大但生意火爆，他进去的时候只剩下角落里还有一个四人台了。他背着书包过去占了个位置，坐在位置上低头玩手机等着他爸来找自己。

一旁的服务员欲言又止，好几次上前却又被面前这少年的浑身冷意吓得退缩。

夏栀过了会儿终于注意到了他，想了想也觉得占着座位不点菜不太好，于是自作主张的拿了菜单点了菜几个本地的荤菜，想了想又添了一道棒骨，并特意嘱咐不要让他们送手套上来。

服务员懵懵地就答应了，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名顾客的要求这么奇怪。

等到菜都上齐了，他爸才姗姗来迟，一进店便无视了门口服务员的招待径直向他走过来。夏栀不动声色地抽出从学校摸出来的一盒玻璃胶，在食指上沾了点，放在桌下备着。

夏栀眼前的这位亲生父亲不姓夏，叫张亦杰，是个财阀集团的老板，年过中旬威怒自显，穿着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一样，迎面走来都带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张亦杰拉开凳子坐下，看着夏栀略有抱歉地说：“夏夏，不好意思，今天公司事情太多了，爸爸不得已耽误了点时间。，菜是不少都凉了？没等太久吧？”

他手掩着嘴，偏过头咳了几声，像是染了风寒。夏栀正好借此拉开话题，关心道：“您身体不太好？平时注意休息，别经常熬夜，毕竟年纪大了。”

张亦杰笑了：“哎，好，你这么孝顺我也就放心了。都听你的，以后我不熬夜了。对了，还没问你，新转了学，还适应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夏栀扬了扬脖子，一双好看的绿眸半眯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有，但是我都解决了，就不劳您费心了。”

张亦杰讶异地说：“这么厉害啊，不愧是我的孩子。那……后患都解决了吗？”

夏栀坐姿比在学校里要板正许多，双手放在裤子上直直地坐着，回答：“不好说后患尽绝，但至少目前看来没有问题，您可以放心。”

张亦杰一改在商场上威严的模样，笑得眼角都叠起了皱纹，连声夸赞道：“爸爸知道你一向能干，你以前的成绩单我也看了，如果不是出了这茬子事……”

他好歹要脸，没有直说是什么事，尴尬的跳过这件事情。夏栀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一脸不易察觉的窘迫，脸上还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

张亦杰感慨：“要是没出事，照你的成绩，将来肯定是我的公司的继承人啊。可惜来了这么一个小学校，白白耽误了时间……你觉得这里的老师怎么样？”

继承？

夏栀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连按三次home键，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录音，循循问道：“抱歉刚才在走神，您说什么？”

张亦杰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孩子太过于放心，竟完全没有警惕心，上身前倾小声说：“要不爸爸给你办转学吧？你去个更好的学校学习，争取出国进修。这样等以后拿着高学历，再在公司里培养培养，吃着股份，爸就把公司继承给你，你觉得呢？”

夏栀装得一派羞涩天真，听到这话后十分配合演出地红了红耳朵，问道：“那大哥他……”

张亦杰重新坐回去，恨铁不成钢地说：“呵，你大哥？他就是个叛逆种子，快二十了还一颗心放在别处，从来不知道好好学习。夏夏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将来指不定谁继承公司呢。”

他一派悠然的说着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完全不知道面前的小儿子已经在桌子底下录了音。

夏栀满面通红的推拒，声音慌张不已，甚至还带着颤：“怎么能轮到我呢……可阿姨给您做了很多商场上的铺垫啊，按理说她的贡献比我妈妈的贡献更大，您……”

这么多年来，夏栀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眸色沉了沉。

张亦杰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放大很多，隔着桌子探身仔细描摹着夏栀精巧的眉眼，压低声音动容地说：“那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我和你妈妈是真心相爱的啊……虽然最后她……唉，但你相信我和你阿姨只是在互相利用，你要自信一点呀。”

夏栀笑了起来，在自己父亲不解的目光里轻声说：“我当然相信您了……饭快冷了，咱们先吃饭吧。”

他伸手想给张亦杰盛一碗汤，却不小心在伸手时打翻了放在张亦杰面前的碗。

塑料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有碎。张亦杰低下身子去捡，夏栀趁此眼疾手快的把手指上的玻璃胶抹在了他手机背面指纹解锁的区域。等它看上去毫无差别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新坐会座位上。

张亦杰直起腰，感叹自己真是老了，把脏碗放在一旁，伸手叫服务员重新拿一个碗上来。

夏栀用公筷给他夹了一根棒骨，往他面前推了推，说：“爸您尝尝，他们家秘制的棒骨，算得上是招牌菜了。可惜没有塑料手套了，您只能拿手直接吃。”

张亦杰丝毫不在乎，直接用手满心欢喜地拿起来咬了一口，称赞道：“的确不错！你点菜点得还挺好的。”

夏栀笑了笑：“因为来这里吃过，下次您要是还想吃，就换我请您。”

张亦杰摆了摆手，财大气粗地说：“爸怎么能让你请呢？爸有得是钱，请你吃顿饭绰绰有余。对了，最近钱够花吗？爸再给你转点？”

夏栀笑了笑：“您看着给就行。”

那意思就是可以多给。

两人于是终止了话题，都低下头专心解决碗里的食物。不得不说孟子雯推荐的地方果然味道很好，夏栀觉得这一趟虽然糟心，但吃到嘴里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

两人静默无言，隔壁桌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提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纷纷抚掌大笑，夏栀和张亦杰都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等他们停下笑声后，过了一会儿，夏栀突然说：“爸，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张亦杰“嗯？”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专时专用，我现在陪你吃饭呢，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夏栀停顿几秒，劝到：“万一是什么公司要紧的事呢？还是看看吧，不耽误的。”

张亦杰心里酸甜极了，对面前的孩子也越发满意，抽了张纸擦擦手说：“好孩子，真是没白学。”

他用指纹解锁了半天都进不去，兀自皱着眉尝试。夏栀看到了，有点怕露馅，提醒他说：“可能是吃了棒骨后手上有油吧？要不换个方式解锁？”

张亦杰想了想，最后用密码解的锁。夏栀不露痕迹的暗自记下密码，蛰伏着等待机会。

老一辈的上位者向来不喜用网银支付，等到饭局快结束时，张亦杰起身拿出钱包去前台结账，把手机落在了桌子上。

他余光时刻关注着张亦杰的动向，迅速输入密码打开手机，点进通讯录找到那几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低声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又不放心地用手机拍了下来，最后撕下玻璃胶，退出程序，把所有东西放回原处。

夏栀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出了一身汗，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响，像是鼓在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