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本来以为当所有的问题解决,毛齐的精神会比往常还要好,但是当第二天再见到毛齐的时候,他眼袋淤肿乌黑,眼睛里布满血丝,李牧问他发生了什么时,他只是浅浅地回复了一句:“我没睡好。”
“他怎么了?”李牧小声地问徐佳,“不会是跟你们通宵打游戏了吧?”
“他家根本没电脑。”徐佳满不在乎地说道,“估计是通宵补作业了吧。”
“他经常熬夜,可是从来没这样过。”
“不知道,你不是说他碰上碰瓷的了吗?可能是这件事让他有点儿蹙头吧,最近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这样。”
李牧皱着眉头道:“各个都是?我怎么了?”
“没说你,”徐佳没精打采地说,“我爸最近回来的也很晚,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办,昨天咱们这里有个跳楼的,还出了一起车祸,死了人,这些事情他也要调解。”
“哎,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啊。”李牧叹了口气。
中午的时候,李牧见毛齐还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于是走过去拍拍他的桌子:“毛齐,你不是约好今天要去拿你的身份证吗?”
毛齐抬起眼皮稍微看了李牧一眼,微微摇摇头:“不着急,不着急……”
李牧又使劲拍了几下桌子,桌子上竟然出现与手指吻合的凹痕,李牧急切地说:“什么不着急?你不是还得送外卖?”
“我把那份工作辞了,打算认真学习。”
“那就赶紧去把身份证要回来,回来再认真学习啊。”
毛齐依旧趴在桌子上,这种颓唐的态度使李牧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平日朴拙却活跃的毛齐联系在一起。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发出金黄的光泽,脸上却显示出秋季颓败的气味:“学习,也没有用。”
“那你想干什么?”李牧有点不耐烦了,他的脾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糟,但是他非常不愿意央求别人。
毛齐突然问道:“李牧,假如你将要死去了,那你还会学习吗?”
李牧其实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跟毕方二说过,自己很怕死,所以他不想讨论和这个相关的所有问题:“干嘛问这个,那得看过多久才会死。”
毛齐道:“可能是一天,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总之大概不会超过这个时间。”
“因为什么而死?”
“病,但是也不确定是什么病,大概率是治不好的,我不说那种病,你也应该知道。”
“怎么?”李牧惊讶地几乎倒下,“你生那种不好的病了?你检查过吗?”
“没检查过,但是我怀疑自己可能得了不好的病,所以我无心学习,也无心去把身份证要回来,不仅身份证不想要,死亡证明也不想要。”说到这儿,毛齐的脖子微微抬起,脑袋附在胸前,好像在哭,“怎么样我妹妹才能不知道呢?”
李牧立刻在他脑后来了一巴掌(很轻),笑道:“你这小子想什么呢?给我健健康康的,别给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最近干呕、睡不着觉,在以前,我在肯基基打工,他们超过最佳时间的汉堡都要扔掉,但是实际上完全是能吃的,我一顿可以吃四个,但是现在我只能吃三个半了。”
“这特么的就是吃饱了撑的吧?”李牧一把把他拉起来,“咱们两个先去拿你的身份证,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毛齐抵不过李牧的力气,于是跟着他下了楼。李牧自然是不可能在毛齐面前飞檐走壁了,只是坐在他的电动车后座上:“走吧。”
“我不想开,”毛齐蹲在路边,“我担心会出车祸。”
“你到底怎么啦?”李牧感觉自己着急得嘴里都可以喷出火,“早上你怎么骑过来的?”
毛齐的手指在地上画圈:“我就是因为这个,做了一宿思想斗争,所以才没睡好。”
“难道你要走着去吗?”李牧道,“我不是问题,对于你来说可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