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最后问你一句,彭蒙是不是你杀的?”我从韩宇墨的怀里坐正,定定地望着他。
就算他说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不让我受累,可是一党独大,终究不是帝王想要看见的局面,我内心总是存疑的。
韩宇墨笑意本淡,这时只余一声叹息了。“我说不是,你信吗?”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不是你,还有谁?”
韩宇墨叹道:“你对秦子朔深信不疑,对我深疑不信,我说再多,又有何用?若非坚信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我又如何能守到如今......”
我心里却仍有些犹豫,之前秦子朔同我说过,晁杰曾向他透露过,与彭蒙往来之人中有哪些人有嫌疑。晁杰说,彭蒙出事前几天,他在彭蒙书房的暗匣里看到一封疑似大理寺卿的信件,这封信却非日常往来书信,而是密函。有趣的是,彭蒙与大理寺卿交情不深,当年彭蒙任大司农时,如今的大理寺卿不过是个小吏,待他升至九卿,彭蒙早已外调。即算是回京述职,两人也少有交集,何以会有密函往来?
最重要的是,这大理寺卿是韩宇墨一手提拔起来的,是他韩党的核心人物。
若说,韩宇墨与彭蒙无甚关系,怕是三岁小儿也不会信的。
可今日,他却直言不讳地同我说,他不是,语气神色中还有委屈和无奈。
我又该不该信他呢?
从认识他起,我就不曾真正看清过他,纵然他原先说过什么“等了这十年,也不在乎多这几个月了”。
十年啊......
我第一次见他之时,不过八岁,这一算确实是十年。难道他当时就对我别有居心?
韩宇墨,你真变态!
我听他一点点将朝堂上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理清,又将边防要务,地方详情稍作分析,公文虽多,两三个时辰也就处理完了。
我见他难掩倦色,心想算了吧,变态就变态吧......我且信他一回。
“说句实话,你别又不高兴。”韩宇墨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皇帝这个位子,还是不适合女人坐。”
我斜睨了他一眼:“这话你同我说过,但我总觉得皇帝不论男女,只要能将国家治理得当,便是合适。”
“那陛下认为的治理得当是什么呢?”他伸手将我掉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朕觉得应尊崇儒家,行仁政,行王道。”我正经说道。
“帝师把你教坏了......”韩宇墨轻叹一声,“盛世王道,乱世霸道。但是王道过于理想化,有些地方,该用峻法的,不能手软。杀鸡儆猴,才震得住后人。”
“罪不及无辜,抄家灭族会否太过分了?株连无辜,朕始终觉得不妥。”我仍是摇头,先前某郡赋敛役税极重,百姓怨声载道,有学子不忿,写了一篇《放虎归山》的文章来影射“苛政猛于虎”。此文章传到帝都,我自然是下令彻查,结果却牵连出上下数十人。本意不过是罢了几个为首的权贵和当地的郡守,韩宇墨却一力坚持,主犯斩立决,从犯永世不得为官。那时朝中人人自危,也没有人敢反对他,我反对无效,朝堂上一下子少了好几颗脑袋。
这件事传出去,韩宇墨的民望倒是上升了不少,但也得了暴戾寡情之名。也有人说他趁机铲除异己者,总归一个名声本就不好的人,便是做了好事,别人也会往坏处想他。
我本也算不得明君,但朝中谗言多少能分辨,常在民间行走,百姓之声我自是不敢忽视。人人都说秦子朔好,韩宇墨差,我又怎么对他推心置腹呢?
我原先就对他心存芥蒂,也只会把他往坏处想,对他唯一喜欢的地方,就是似乎他喜欢我这一点......
如此算来,我也是有点无耻了。
“女人啊......”他摇了摇头,叹气,虽没言明,但语气里的不屑还很明显。
“韩宇墨!”我怒瞪他。
他冲我挑挑眉,又笑道:“女子者,好也,好者,美也。微臣是在感慨,陛下实在又好又美。”
“奸臣!”我忍不住莞尔,嘴角止不住的飞扬,“你这是阿谀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