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慕皇后转头对李长安一句。

长宁公主在她怀里抬起头来，抓着慕皇后的手臂急忙喊道：“母亲。”

慕皇后拍着女儿，一脸疲惫地又冲李长安了一句，“走吧！”

李长安爬起来，行礼告退。

李长安走后，长宁公主从慕皇后怀里挣脱出来，“母亲，这可是欺君之罪。”

“你想要她死？”慕皇后问道。

长宁公主沉默了。

慕皇后接着道：“其实我还挺欣赏她的，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没有人知道她的压力和付出，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出色的了。”

长宁公主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要什么，她是慕皇后一手带大的，性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像慕皇后的，比如这一点，欣赏有本事的人。

慕皇后转身缓缓往未央宫大殿前头的宝座上去，凤袍迤逦托在地上，她在宝座上慢慢坐下，眼神晦暗不明。

“母亲？”长宁公主上前询问。

“坐下，我给你讲讲我出阁前的事吧！”慕皇后叹口气，让长宁公主坐到了身侧。

长宁公主乖巧坐下，一句话也没有多。

“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在我之后，只有一个弟弟慕庄，庄儿出生晚，算是父母的老来子。”

“我与现在的武宁侯谢荃是青梅竹马，自一起长大，两家早有约定，等到我们长大了，就结为姻亲。谢骁虽是武将，对我却是体贴异常，他的父母也都把我当女儿看待，可以我只要嫁过去，过得就会是神仙般的日子。”

“我母亲很严格的，从我就熟读经史典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了才也就有了野心，自然不甘于一辈子的后宅生活。”

“我十四岁时，你父亲刚成为太子，他早已弱冠了，却依旧没有娶妻，先帝有意指婚我与他，有知道我们府上与武宁侯府的事情，便问我的父亲是否愿意，先帝到底也是一位父亲，不想促成一对怨偶。”

“我的父亲就回来问我的意见，他知道我是个极有主见的，父亲刚问完的时候，我原是毫不犹豫就准备否决的，可我张了张口，突然就犹豫起来了。”

“我为什么犹豫呢？我问我自己，是我不够喜欢谢荃吗？不，不是的，在当时，他是除了我父亲外我最亲近喜爱的男子。”

“只是比起他，我更喜欢我自己罢了！自苦读的我，论文采不输男子，论才华不输女子，这样的我甘心只做一个为他打理后宅的妇人吗？”

“我不甘心，不甘心辜负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学，不甘心辜负自己这一辈子，所以我答应了我父亲，我嫁给了你父亲，后来我就成了大周的皇后，一国之母，我尽我的绵薄之力，辅佐皇帝，缓解他的心情我精心教养每一位皇子，不让大周后继无人我关心每一位公主的成长，不让她们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也不会只因不是皇子就受到母妃的冷落我倡导后妃勤俭持家，节省下来的每一笔钱都送往边疆让将士们过得更好陛下有意赐婚臣子时我会注意，不要让好姑娘被纨绔子弟耽误一生，也不让刻薄狠毒的女子弄得臣子家宅不宁，又碍于陛下赐婚，不敢休弃……”

“而只有你，长宁，我唯一的孩子，只有在你身上我任性过，从我教养你不想你祖母教养我时那般严格，我是有私心的，看着你每日欢闹，我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我想让你找到自己幸福，而不是履行公主的义务，可是幸福，哪里那么容易找呢？”

长宁公主低着头静静听着，慕皇后却是没让她有繁重的课业，但身为公主不才华横溢，知书达礼至少是必备的，慕皇后挑选出让人教习长宁公主的书，都是年轻时对自己启发颇深的书，所以长宁公主能够理解和感受自己母亲的话，她们性格大相径庭，心思却是想通的。

“皇帝是这世间的至尊，一切都是他的，可他享受了这一切，也要花费一辈子处理政务，让国家兴旺，百姓安居皇后是皇帝的妻子，她享受了一国之母的荣誉，就要爱护自己的子民，要打理后宫，她的丈夫不是她一个饶丈夫，她甚至要主动给皇帝选妃子，好为皇家开枝散叶那公主呢？公主享受一辈子的尊荣，那她又要付出什么呢？”

“公主要付出她们的婚姻，她们的婚姻就是父亲稳固朝堂的利器。公主已经比大多数女子幸运了，因为皇帝总是还记着公主是自己的血脉，和亲这种事会从宗室里找姑娘去，而不是自己的女儿。”

“长宁，你是大周皇室唯一一个嫡出的孩子，你父皇很疼爱你，所以不准备让你成为他的利器，你可以找自己喜爱的人过一辈子，但不能任性不能强求。”

“再李长安那个孩子，起来我是很欣慰的，心心相惜也不为过，你父亲在我跟前夸过他两次，这个孩子很优秀，就像当年的我，如果有一她能接任她父亲的位子，成为一朝宰相，那是多荣誉的事情啊？除了一个女宰相，大周大半的女子都会感到与有荣焉的，所以我宁愿担着欺君之罪，也要帮这个孩子守住秘密。”

“母亲，那我不是更改嫁给她了吗？”长宁公主冷静下来问道。

“为何？”慕皇后抚摸她的发顶。

“有了我的下嫁，以后就算她的身份败露了，谁敢动她？母亲你真的是很好的国母，五位哥哥每一个都对您有着孺慕之情，顺带女儿也沾了光，得到哥哥们的爱护，所以以后不管是哪个哥哥继位，只要有女儿在，他们都会网开一面的吧！”

“她是个女子，你嫁给她不就是守活寡吗？”

“您都了她胜过许多男儿，女儿只是贪玩，嫁给看着顺眼就好了，再了，女儿怕疼，要是嫁给她，是不是就不用生孩子了？”

“傻孩子，这都是你自己的意思，你不知她的意思，若是她有中意的男子了呢？那你的存在岂非尴尬？”

“我……”长宁公主不知道要什么了。

慕皇后摇了摇头，“好孩子，先不这件事了，今儿这么一闹母后乏得很，想去歇会了。”

“孩子，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你年纪还不大，再等一两年陪陪母后也未尝不可，婚姻的事情不必挂心，母后会慢慢帮你想看的。”

长宁公主点点头，慕皇后这么一句，无非是告诉她，想嫁给李长安，没戏。

却是，这对慕皇后来也算是惊世骇俗的，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女子？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长宁公主坐在原地没有动，今的话于她而言算是醍醐灌顶了。

她虽是公主，过得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发呆和无聊是常有的事，所以她经常羡慕自己的母亲，虽然每都很忙，却也很充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总是有事情做，不像她，只有寂寞和空虚相伴。

长宁公主其实想要接触更多的人，但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她想起书里看到的，笔者构想的民风淳朴的地方，那里的百姓是那样热情，节庆日子那么多，风景那样美，大家彼此相亲相近，就像是一家人。

皇宫里的人也挺多的，宫女太监在她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姐妹之间还算亲厚，但大家彼此都留个心眼，所以总是隔着些什么，兄长们虽疼爱她，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对他们的付出，到死还是沾了母亲的光。

她的母亲就像是一个光环笼罩在她头上，她总是仰望着，明明是触手可及的，却害怕那份温柔的炽热。

她想离开这个皇宫，出去看看，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

长宁公主喜欢绿草如茵的地方，喜欢和风，喜欢柳絮，喜欢泛起波澜的水面，喜欢纸鸢，喜欢秋千，最喜欢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