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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在野深知此事的艰巨,当时他也是在凤灵军的行辕外苦候了数日,才遇到一个落单的小兵,遂借用了他的骨相,再趁夜出巡逻的间隙,飞去了遮星云里。
此举已经引起了凤灵军的高度警戒,若再这样浑水摸鱼逃出云外去,想必很难再行得通了。
“不行,那就直接开战吧!”龙在野沉吟道。
冷千凝紧紧地盯着他,诘问道:“你是想杀光那些凤灵军?”
“当然不是。”龙在野挑眉道,“今夜子时,由我领军出战,你在暗中等候,待两军交战正酣之时,有各色星云掩护,你再于天穹上行走,便不易被察觉。只要你安全逃脱,我们便佯装败退,徐徐返回遮星云里。”
冷千凝亦觉得此计可行,遂盘算道:“浪沧洲有守军两千,灵奴五百,全交由你来指挥,你可有把握?”
“足以一战。”龙在野躬身道。
冷千凝执剑向云天,示意传令兵擂响战鼓,将所有人召集至谯门下;遂大开府库,分发魔器和战甲,军威之盛,煊赫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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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两军于遮星云外激战,剑光凛冽,觱篥四起,充斥于此间云天;上有星云乱象交织,下有血流喷溅灼热,昔日的死地再度燃起战火,惨叫声悲颤未绝。
冷千凝由是飞天遁走。浪沧洲的守军理应鸣金收兵,退回遮星云里去。但龙在野另有所图,只命他们轮番拼杀,不可撤退,凡有违令者皆被斩首;一番鏖战过后,两千余人悉数战死,龙在野趁势又绕过凤灵军,往昆仑山潜行而去。
他欲从山麓入昆仑,寻踪觅迹,追杀沧楉。
两千年间,有数以万计的魔族和魂灵师迷失在了万象天工中,生死未明,不知山外事,龙在野只要召集起部分旧部,再跟随颦儿留下的标记,便能把沧楉扼杀在那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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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夜晚太过静谧,就像一场花落,悄无声息且暗藏离殇。
就像水滴落进水里。
明知这夜要噬血吞人,却别无选择,默默等待。
裴化朗直直地望着湖面,眼睛里染上血丝,仿佛看到山外风起,风又止。
仿佛回到天泽镇的时光,等风的日子,看夕阳落在,稻田以外的季节。
在这唯有匀称的呼吸声的夜晚,裴化朗简简回顾了自己的一生。那时候,天泽镇已经是个有上百户人家的大镇,家家户户都有兼任陆地行走的剑道高手,那时候,人们白日里结群去外面狩猎,捕鱼,采野果,回来就隔着遍布巨型鹅卵石的小溪,互道家常,各取流觞,待到杯盘狼藉,夜已阑珊。那时候,他对未来没有什么想法,只想钓钓鱼,晒晒太阳,再到香橼树上放放风筝,说他吊儿郎当也好,不思进取也罢,反正他豁朗得很全不在乎。直到他听见了一句话,遇见了一个人。
她说:“请问,这里是天泽镇吗?”
好想再见她,哪怕是匆匆就一眼。
他心动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绘梨回过身,脸上带着红晕,又问道:“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好想拥抱她,哪怕是匆匆就一瞬。
他顿悟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天上掉下来的的俏媳妇,他不要白不要。
于是数日之后,鞭炮齐鸣,他就躬逢胜饯“喜当爹”了。
遑论惊喜还是惊吓,当她讳莫如深告诉他这个事实时,他却很笃定地道:“以后我会守护好这个孩子的,你放心。”
他说到做到,绝不反悔。也许是爱之深切,在妻子死去以后,他就开始当爹又当娘,把女儿辛辛苦苦拉扯大,出落成了现在的漂亮姑娘。
他想,他终究还是不负所托,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而今日,他要来陪女儿最后一程,送她去往她想去的地方。
渐渐地,比以往更坚韧的风,终于吹进了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