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夫人阖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睛,双眸已冷定如铁,道:“若京中没有合适的人,让她父亲在边城挑一个好的,阿晓嫁过去也无妨。”
余氏夫人微微一惊:“娘,您当真让阿晓外嫁?京中贵女外嫁的都是什么人,娘您不怕别人说咱们家的闲话吗?”
严氏夫人明白余氏的意思,大周以京都最为繁盛,贵胄也是最多,勋贵人家之女均以嫁在京都为荣,各家的嫡女若不能嫁到京中,会被视为羞耻。外嫁的不是容貌平平,就是德行有亏,严氏夫人若当真松口让秦樾晓外嫁,秦家少不得要承担风言风语。
严氏夫人不在意道:“你不要多想。咱们家的荣誉是男人们保家卫国,在沙场上拼回来的,什么时候也不需要用女儿去做交换来维系。咱们家的女孩儿,只管嫁得舒心就好。至于流言,我老婆子在一时,看他们谁敢来说闲话。你记得,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你越在意,对你的伤害就越大。要平息这些,就一定要强大,强大到全不在意,强大到没人敢把这些话搅到明面上来。”
余氏夫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起身行礼,恭声道:“儿媳多谢娘亲训诫。”
严氏夫人点点头:“你去吧,孩子们的事你多留点心,总之要让这几个孩子都过得好才是我们这些长辈的心愿。”
余氏夫人屈膝:“儿媳懂得。儿媳告退。”
再说青青和秦樾晓,闲聊片刻后,都觉得无话可说,看着院中的雪,不约而同地有些心动。
横竖大人们都不在,两人对视一眼,便不顾丫鬟们的劝阻,跑到院子里玩雪。凤羽是丞相府的丫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位贵族小姐手牵着手奔向茫茫白雪,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阻拦。青青不和她多说,直接让秦樾晓的丫头果儿强行抓着她去做女红。
两人从堆雪人开始,不知怎么就互相砸起了雪团,开始还只是把碎雪扒拉到对方身上,后来越打越欢,干脆把外袍脱了扔到一边,整块整块的往对方身上砸。
青青功夫好但她让着秦樾晓,秦樾晓虽是娇娇女却也练过点拳脚,拼尽全力跟青青打,也能打个五六成。
正打得满头满身都是雪沫,青青听得院外有人走近,稍稍走了个神,就被秦樾晓一大块雪扣在脖子里,顿时冻得哆哆嗦嗦的,也不管来人是谁了,反手抄起一团雪盖了回去。秦樾晓大笑着跑开,看青青把雪团砸过来,干脆连中衣也脱了,双手一撑,挡在了脸前头。
青青笑得够呛:“不怕冷啊你?是不是傻?”
秦樾晓笑道:“你拿雪砸我我不挡才是傻!”
青青乐了:“行,那本女侠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佛挡杀佛!”说着,她把自己的中衣也脱了,手腕一转,以衣为箕,兜了一大块雪,随着手腕上扬翻转,那些雪从天而降一般,纷纷扬扬地洒满整个院子。
守门的婆子这时把院外的人领了进来,那人穿着武将官服,身材高大面目英挺,微微有些黝黑,眉目却如阳光般耀眼,看上去只觉得温和而宽厚。正是秦家这一代的长子秦晋安。他本不会轻易进渐渐长大的妹妹院子里,可院内的欢笑越过院墙,让他清楚地听到两个女孩玩得有多快活。妹妹虽看着温和开朗,其实骨子里有秦家的骄傲,并没有几个关系这般亲近的密友。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能让妹妹连出来迎他都忘了的姑娘是谁。
走进院中,秦晋安便看到了漫天的雪。
他常年驻守大周北境的望乡关,自然对雪不陌生。可这雪和他往常看到的不同,并不是纷纷扬扬的羽毛一般的雪花,而是极碎的雪沫,漫漫地铺满眼睛,让人瞧不清楚,却又细得仿佛轻轻一吹就会飘远,还未沾到皮肤,已成了一点水痕。
那个只着一身纯白里衣的女孩,在这样细而密的雪沫之中回头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