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闻言告了退,换了皇后进殿来,给皇帝问了安。屋内只有帝后二人,皇帝便也无意再绕弯子,利落张口,问道:“今日来,是否为着问一问瀛儿休妻之事?”
皇后倒是也不惊讶,莞尔笑道:“果然,臣妾的心思,总是瞒不过圣上。臣妾刚从衍庆宫过来,听李贵妃身边的晗春姑姑,圣上方才去了一趟衍庆宫,还和定王……”
“朕未同意。”
还不等皇后开口,皇帝便已知晓她要问什么。只待皇后提及,皇帝便可给予回应。皇后早已习惯了夫妻之间的这般默契,旁的话多无益,皇后也不再做无用功,于是开口问道:“圣上未同意这事,是因着灀夫饶身世么?”
皇帝侧目望着皇后,眼神深邃而又难以捉摸:“若是,也不是若不是,也是。凝儿,你,究竟是孩子们的意愿重要些,还是皇族的体面重要些?”
“臣妾觉得,圣上心中已有答案了。又何必要再问一回呢?”皇后轻提下裙,跨步上前,立于皇帝身畔。垂眸,便见书案之上那“卿卿”二字,不觉一笑,道:“都过了这许多年,没想到圣上还记得这两个字。”
皇帝伸手轻轻抚过宣纸上的字,神色略显沉重,薄唇轻启,问道:“凝儿,朕且问你,若是当初,朕不是于千万人之上的子,而是个穷苦出身、在街边乞讨之人,你……愿意嫁朕为妻么?”
“臣妾不愿意。”
好似未经任何思考一般,皇后答得格外坦然。
“圣上,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而臣妾私心,更是心悦于饱读诗书、与臣妾无话不能谈者。若圣上只是街边乞讨之人,臣妾就算是放下心中芥蒂,与您结为琴瑟之好,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一辈子,能过出什么样子,臣妾不愿想,也不敢想。但回观今日定王之休妻一事,臣妾以为,与圣上所提之问有所不同。于臣妾而言,若是臣妾心悦之人,与定王一般,愿意舍弃发妻,将臣妾迎进门做正房,恐怕,不论这人出身何等高贵,臣妾都会宁死不屈。这便是臣妾的答案。”
一语罢,皇帝沉默不语。皇后也不急着向皇帝要任何答案和法,反而站在一旁,静静地为皇帝研了墨。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似有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色渐暗,皇后沈凝放下手中墨锭,已有归返之意。皇帝要看着时间不早,趁着皇后还在跟前,问道:“凝儿,对于定王休妻一事,你作何意呢?”
皇后勾起双唇,面容清秀的她,这般看上去更是温柔:“臣妾之意,臣妾已然言明,但圣上若是真要下决定,臣妾以为,此事不应当问臣妾的意思,反而应当,问一问孟氏,才算合理。若是孟氏愿意二人和离,各自寻求他者,也算是弥补了咱们无意牵错的红线。但若是孟氏不愿,臣妾……也会尊重她的意愿。”
一语点醒梦中人,皇帝微微皱眉,但心下已在盘算,如何与孟氏商议此事。皇后行罢礼,便预备回宫歇息,却被皇帝喊住。
“凝儿。”
闻声,皇后回过身去,却见皇帝轻轻抬手,扬起方才案前宣纸,递与皇后眼前,道:“卿卿,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