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听了,稍稍错愕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的意思是擦亮眼睛?连我这种游离在人类世界之外的女巫都不敢说自己完全没有收到一丁点儿影响,你又要怎么找到一个没有一丁点儿用结构来压迫她的想法的人来照顾她呢?”
母亲说:“我会保护她。”
“你要怎么保护她?如果对方发现她是女巫怎么办?如果对方对待她就像是你的丈夫对待你一样怎么办?”
“我会擦亮眼睛。”
“你不如直接把自己戳瞎来得快一点儿。”安没好气地说道,“我从女巫疯人院来,不瞒你说,我见过很多,好的坏的我都见过。”
“那是因为你童年悲惨。”
“所以呢?”
“你至少不应该用你的经历来断定所有人,世界上一定有那么一些男人,愿意无条件地对一个女人好,去爱护她,去守护她。”
“我相信,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在那儿?”安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直到他们死了,我们才能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终其一生都是一个恪尽职守大好人,还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对,盖棺定论。”
母亲说:“至少对于你来说,冬妮娅是特殊的,不是吗?”
安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冬妮娅的母亲:“没错。”
“那么你就会保护她。”
“我现在会保护她,但是别忘了,冬妮娅只是一个对我来说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寻常的人。”安冷漠地说,“就算是我保护她,这份保护也是暂时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安最后说,“别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冬妮娅关心你,希望你也能关心关心她。”
母亲最后还是美能说出多余的话来,她关上了卧室门。
一夜好梦。
次日是休息日。
严格来说,今天本来不应该是休息日。但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仅仅一晚上就覆盖了整个城市,有些地方积雪厚度甚至能达到一米多。为了安全起见,很多地方都停产停课,等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也仅剩着最后一点儿暖气的温度了。她去看开关,是开着的,接着试了试照明,发现果然停电了。
想着这几天自己去过什么地方,安转眼就站在雪地上,正有几个穿着厚厚的冬季工作服的工人指挥着抢修电线。他们都有憨厚朴实的脸,工作起来热火朝天。安竖起耳朵听了听,原来是昨晚的大雪结冰后把供电线压塌了。
“这可要快一点儿啊。”一个工人说,“这么冷的天气加把劲。”
“来,咱们互相配合。”
在此时,他们看上去都那么普通和友好。安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影子,那是一个穿着单薄的女人——手脚都被冻得发紫,但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地定定站在雪地里。安再看去,却见那个女人露出一个僵硬且怪诞的微笑来,她穿着一件看上去有点儿眼熟的褂子。她一抬手,工人们的梯子就断了,他们像是石头一样地狠狠砸在了地上,有一个运气好,摔到了雪堆里,正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另一个就没那么好运,断掉的梯子直直地戳进了他的肚子,把一块血淋淋的、还冒着热气的内脏顶了出来,看上去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不行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工人立刻围了上去。
另一个人检查了梯子:“是螺栓掉了。”
先前的那个人说:“怎么这么倒霉?”
另一个人去看了另一个摔下来了工人,安看他先开始是紧张 ,后来又松了口气,这才知道那个摔下来的人没事。
她再看了那个站在雪地里的人一眼,发现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她正要过去,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怎么样?”
“已经死了很久了。”
一个工人毫不顾忌地把那个女孩的身体翻过来,撕开了她单薄的外衣。安看见女孩的后背有一条几乎把整个脊椎都暴露出来的伤口,已经完全被低温冻住的血成为了红色的结晶。但是她刚才还站在那里,安皱起眉头,那个女孩刚才还站在那里——活生生的。
作为一个女巫,安当然不会把这些归咎于——简单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