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四五分钟的路程,有什么可送?”
嘴上虽这么说着,心中却愉悦十分。
甯毕没说话,步子越放越慢,扶溪不自觉地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四五分钟的路,愣是走了快七八分钟。
到了扶溪的洞府门前,甯毕愣愣地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扶溪面上笑意更甚,方才的郁气彻底散去。
他笑吟吟地看着甯毕,往他身前凑了些,两人之间顿时只剩半臂的距离。
“师弟。”
“嗯?”
“我,可以抱抱你吗?”
甯毕听了他的话,倍感意外又似觉这在情理之中,一时无言,竟让扶溪不知该不该抱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对视半响,扶溪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终于伸出手抱甯毕。
在他快要碰到甯毕身侧时,甯毕骤然反应过来,猛地向前,双手越过扶溪的上臂,紧紧抱住了他。
扶溪的上臂就这样被甯毕夹着,甯毕像抱着一床棉被似地抱着他,他在甯毕怀里低低地笑了起来。
甯毕的个子很高,他的下巴微微往下低时,就抵在了扶溪额前。
甯毕下巴一动不动,放的久了,压得扶溪额头酸。
扶溪不敢用力往甯毕身上靠,他仅浅浅地将头靠在甯毕右肩上,搂住了甯毕的腰。
过了好一阵,甯毕的声音传来:“以后都送师兄回洞府,好不好?”
扶溪心里美滋滋,却突然很想逗他,对他道:“不给你送。”
说着,假装要从甯毕怀里挣出来。
“不要,师兄为什么不给?”
扶溪抬起头,笑得双眼眯成了两条缝,他双手搓搓甯毕的脸颊,说:
“就不给。”
甯毕没有发现扶溪在跟他开玩笑,双手放开扶溪,退开了一点。
“我错了。”
扶溪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愣住了,他扯住甯毕的右手,道:“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你错什么了?”
甯毕没说话,他抬起被扶溪抓住的手,回握了过去。
扶溪开口:“我不是不给你送,就是……”
甯毕望他,他为了和扶溪挨得更近,脊背微微弯着。
扶溪没敢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那些字被他吞回肚子里。
他不想伤害这样一颗赤忱单纯的心灵,现在任何伤害甯毕的话语,都会伤害到他自身。
喜欢一个人,倒仿佛学会了感同身受。
“那你送吧。不过,我也不怎么出洞府呀。”
甯毕“嗯”了好几声,他盯着扶溪,又一下抱住他。
这次,他把头放的很低,靠在了扶溪肩上,耳朵在他脸颊边蹭了蹭。
甯毕肩臂硬朗又重,他压在扶溪肩上,扶溪有点不好受。
他被压得背往后倾,过了一会,腰就酸得不行。
他推推甯毕,让甯毕换个姿势,甯毕没明白,但还是起来了。
“师兄现在想去我的洞府吗?”
既闻此言,扶溪登时咽了口唾沫,喉头有些发紧。
两人介于这样暧昧的情境下,扶溪难免多想了一点。
他小声道:“该回去了。师弟,现在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去你洞府看你,行吗?”
甯毕叹口气,不情不愿地道声“好”,两人再抱了会,甯毕转身慢慢离去。
他回去的路不好好走,每出三四米,就回头看一眼扶溪,这让扶溪走也不是,留又有些不好意思。
等甯毕走出了十几米,他突然大声问道:“师兄,明天什么时候来?”
“明早就来,好好看脚下的路!”
甯毕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后,扶溪回到洞府开始修行。
他修行时,不断回味着刚才甯毕的一举一动和微妙情态,着实静不下心来,拿了一只毛笔,在纸上涂鸦,涂了半天,画了一堆小狗,然后在旁书道:小傻狗。
想了想,又觉得这个称谓狎昵之极,有些不妥,连忙涂掉。
洞中寂静,夜色凄清,扶溪静坐了半响,又念起甯毕的温柔贴心,心中一半是甜蜜,一半是短暂别离的忧苦。
到了半夜,茫茫夜色让他的忧苦越化越浓,他慢慢地没在想甯毕,而是想到两人未来的打算。
他被教育做了二十多年的模范人格,不知不觉间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颇不宁静。
扶溪一边是享受着甯毕给他的爱和体贴,一边又是为旁人知晓两人关系后的惊惧而忧虑。
他想到刚见面时,甯毕多看他的那几眼,竟怪异地生出几分嗔怒,心想:若不是你撩/拨我,我现在也不会发愁了。
过了一会,又将刚才的想法驱散,暗骂自己没个德性。
甯毕十岁就被送来瀛洲岛这一世外桃源,对俗世条条框框不甚了解。男子相恋,在儒学正统的文化里,永远是不轮与被德的。
扶溪不知修真界怎么看待与处置断袖者,只是想到,师父、周方圆和韦安,会对自己投来的诧异目光,就倍感心焦与烦闷。
到了子夜,他翻来覆去,仍无睡意,心中没个定论,又一时失眠,更是愁上加愁,竟闷地有些欲哭的冲动,前头的那些甜蜜,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他不停地揉动双眼,终于,过了好半响,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