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海依旧暴雨如故。客栈外天色阴沉,空气中满是水汽,湿漉漉而又沉重,似乎将天际都压低了些去。
天刚擦亮时,周方圆就把众人从客房里叫了出来,聚集在大堂内。
此时,客栈外的光线还一片黯淡,太阳似乎刚升起不久。
扶溪有些奇怪:周方圆平日贪玩,未见他对师父嘱咐的事这么上心过。
周方圆这便解释道:“师父昨晚传音贝来信,说有人闯入了水下宫殿的禁制,让我们尽快去查探,并把禁制修补好。”
扶溪听了,这才明白过来。
一时无话,四人即刻往海滩赶去,纷纷含下避水珠就潜入了海底。
这时的海面上波涛动荡,巨浪一个接一个,然而,水底下却十分的平静。
他们周身真气环绕,避开水流,往深处潜去。
越往水底走,投入海中的光线变得稀少,周遭越来越暗。扶溪拿出鲛珠照明,视野这才略微开阔了一些。
东海的海水很浑浊,它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海洋之一,千百万年来,不知沉淀了多少各类生物的尸骸。
有时,大海就像个天然的回收厂,不被地面所容纳的事物常常被投入海中。大海是来者不拒的,对于这些为海上世界所不容的事物,海水用它的微小而强大的力量缓慢消化着,最后,让自己彻底成为一个巨大的秽物所。
他们在海水里没有嗅觉,但只是看着海水中的状况,扶溪就可以想象出它腥臭刺鼻的气味。
当到达水下宫殿时,只见其一派宁静,在水下的深流中安然地矗立着。
周方圆对此所知不多,他只是在一次和静安道人的聊天中得知了这里的所在。
水下宫殿群的前部分,砖石墙已经坍塌,但梁柱还是完好的。
很奇异的是,这些木制的梁柱飞椽,竟没有被海水腐蚀,而是依然完完整整地呈现着。
在宫殿的屋顶处,还能看到正脊上装饰完好的琉璃莲花,吻兽也一点都未遭受破坏。
甯毕绕着入口处飞了一圈,说:“这里有修士施过禁制的痕迹。”
周方圆疑惑地问:“不就是师父施下的那个吗?”
甯毕摇摇头,说:“不是同一个,虽然也施了很久了,但不是用于防御外人的,而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建筑。”
为了放置触碰正门时大门坍塌,他们未从正门而入,而是从断墙里穿进了宫殿大堂内。
进了宫殿大堂,众人发现,这座宫殿内的结构保留地尚算完整,没有断柱和折梁拦在面前。
周方圆用扩音术大喊了几声,大堂内静悄悄地,除了海水拍打建筑物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扶溪手中的鲛珠不大,它的光线照不全整个大堂。此时大堂内最亮的地方是几人所处的神龛处。
那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画像,画像所用之纸百年不腐。黄纸黑线勾勒着一副双仙踏莲图,底下是黑漆木架盛着的一排东倒西歪的红色蜡烛。
室内的很多角落都陷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不觉有些森然之意。
周方圆叹了口气,说:“这里待的人怪怕的,我们修补一下禁制就回去吧,不找那闯入者了。”
几人正要转身离开,就在此时,一声年轻女子的尖锐哭叫声,像一把利刃一样,刺破了寂静的空气。
“操!”
周方圆吓得一个绊脚,差点儿摔倒,他大叫着:“那是什么啊!”
韦安反而被他的叫声吓得一个哆嗦,她慌忙捂住周方圆的嘴,示意他小声。
宫殿深处,方才尖叫的女子还在断断续续地哭喊着,过了一分多钟,她的声音弱了下去,逐渐就听不见了,四周方又陷入寂静。
周方圆浑身还僵硬着,他小声地问众人:“你们还有听到别的声音吗?”
刚才,伴随着女子的哭叫,也有一阵细碎的低语传了过来,说话者仿佛刻意压低了声高,听着像是一群人在小声说话。
扶溪点头,他捏住周方圆的肩,伸出食指在嘴边晃了晃。
甯毕示意几人出大殿,众人便开始慢慢往大殿外退去。
待要跨出大殿,还未来得及向上浮去,却只听得霎时间,无数道流失破空般的声音骤然向他们逼近。
在他们面前,上百片散发着蓝色荧光的鳞片状物体道道激射而来,直直逼到了众人眼前。
电光火石间,甯毕迅速地反手拔剑,剑华在空中像白色的旋风一样舞动,只听得耳边铿锵的噌噌金属撞击声,无数的蓝色鳞片转瞬间嘭嘭地射入两旁的建筑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激起了无数浮尘与秽物。
然而,刹那间,数十道更大的蓝色物体势如破竹地向他们冲了过来,它们带起巨大的水浪,浮尘被扩散向更远的地方。
“跑!”
甯毕带着几人就往后撤去,蓝色的生物在水中行动灵活,速度极快,毫不受水压之阻。扶溪几人不断往宫殿群深处飞去,蓝色生物在其后穷追不舍,眼看着即将赶上四人。
扶溪大声喊道:“往宫殿里跑!快!”
他们立马穿入残垣断壁中,开始不断绕路飞行,企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此处是一片依地形而建的宫殿群,入口处的房屋地势比较高,越往深处走,地势越低,他们逃了一会,周围彻底没有了光,鲛珠发出的淡黄色光线成了唯一的光源。
蓝色生物进入了黑暗中,身上所散发的幽蓝荧光十分显眼,它们在建筑群里游动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扶溪几人时不时还能听到身后它们撞在墙壁上发出的嘭咚巨响。
四人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宫殿的深处,这里是两排依走廊而建的房屋,每间房屋模样如出一辙,房屋沿着漫长曲折的走廊排开,层叠逶迤,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他们快速地逃进了一间屋子,屋内,家具已经腐蚀殆尽,只有空荡荡的一张石床,扶溪他们蹲在靠门的窗边,蜷腿缩了下来,屏息凝神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鲛人应当是刚刚追赶了上来,室外能听到柱廊被水浪拍打的发出的巨响。蓝色生物哼嗬的呼吸声一阵又一阵,它们在走廊周围游荡了四五圈,随着它们的移动,不断有金属撞击砖墙,发出的玎玎琅琅之声,极其尖锐,就仿佛在扶溪他们耳边刮擦而过。
过了六七分钟,外面终于是安静了下来。但扶溪几人依然静默地等候了十几分钟,待的外面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慢慢站起了身。
扶溪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