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
重涵昨晚喝了不少酒,夜里还秉烛读书,于是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下人服侍重涵洗漱之时,魏老进来说道:“二少爷,老爷大少爷要二少爷起来去书房。”
重涵才想起来早前还答应带钟承止与景曲去见重绥温与重熔。
其实重涵并没忘记这茬,但钟承止的诸多疑点实在是个麻烦。重涵多少能感到重绥温与重熔对钟承止的态度不同寻常。尽管不明其中原因,但重涵生怕他们觉得钟承止太过可疑,不让其留在重府,于是迟迟没带钟承止去见。
但明日就是会试,以重涵这些日子对钟承止的了解,若不出意外,钟承止杏榜提名不在话下。而殿试只要不出大岔子,只排名次并不黜落……嗯……就是自己与钟承止的赌约问题。待过了殿试,爹与大哥再如何也不会亏待一个救了自己命的新科进士,到时再将钟承止安排在自己身侧,朝夕相处,日日相伴……
想到此处,重涵心情大好,满面春风,乐呵呵地去找钟承止。
走进钟承止院子,发现钟承止正与景曲一起练拳。重涵看了一会,凑了过去:“怎早些日子没见你练这个?”
钟承止踩着步子回道:“先伤没好,你又日日叫章明过来读书。”
重涵对钟承止的伤还有些不放心,轻轻抚上钟承止的背:“伤口现在如何了?”
钟承止笑了笑:“差不多了,无大碍。”然后回身一脚踩在重涵脚边。
重涵也是习武多年,脚迅速就往旁侧一退,钟承止又一脚上来,重涵再一退。如此反复,重涵顺着钟承止的引导踏出了一套步子。
这套步子看似简单,却极耗体力,重涵没走几圈就有些喘。钟承止便停了下来:“你这是多久没练功了?”
“好像……几个月。这不是……即将春闱,便温书么……”重涵平缓了下气息,说道,“我爹与大哥想见你们。”
钟承止一愣:“打扰多日早该去道谢。你一直没说,我还当二位重大人不想见我们。”
重涵有些讪讪:“怎会,你们……可是我救命恩人……”
钟承止收了功一拍重涵肩膀:“你可是我饭堂。”
“我这么大的饭堂怎也没见你长胖点。”重涵一把握住钟承止的手,“走吧。”
“不用换衣服吗?”
“家里随便见见,不用那么麻烦。我爹与大哥不讲究,不然养出的就是李章明了。”重涵说着就拉起钟承止往抄手游廊走,景曲跟随其后。
三人来到书房,重绥温与重熔正站在窗边说话,见重涵几人进到房间便转过身来。
“爹,大哥。”
重涵给重绥温与重熔见礼,随后指着钟承止与景曲:“这就是救了孩儿命的承止与景大哥。”
“重大人,重将军。”钟承止一脸微笑地揖了个正礼,而景曲一动不动,只头轻轻点了那么一下。重涵拿景曲没法子,又不好说什么。重涵倒不是觉得景曲无理,终究是怕惹到重绥温了,会不让他们俩住在重府。
“在府上打扰多日,今日才来拜候,实在心有愧疚。”钟承止继续笑着说道。
重熔回礼道:“不不,钟公子是涵儿救命恩人,本该是我们登门道谢。只是先见钟公子伤势未愈不宜打扰,后又因公事繁忙一再耽搁,着实是我们礼数不周。早前就听涵儿说钟公子才貌俱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钟承止:“过奖过奖,昨日听涵儿说重将军乃冠玉榜多年第一,文武双全。先日在京南官道上匆匆一面不敢正视,今日一见顿觉果真名不虚传。”
“哈哈。”重熔爽然一笑,“ 钟公子才是过誉了。钟公子昨日在霞凌阁一事,今日一早就已传遍京城,只怕今年冠玉榜首定是要换人了。”
重涵忙在一旁插话道:“昨日承止是硬被我要求去登楼的,绝非他本人之意……”
重熔看了一眼重涵,未置可否,继续说道:“钟公子怎会有如此高强的轻功,能破了霞凌阁十年不破的楼规?据我所知,即使武林高人也无几人能办到。”
钟承止:“本来高人只会隐居山林,不可随便出山,以免坏了世间的规矩。可近年世道已乱,多了不少如我这般混迹尘世之人,只怕往后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乱了。”
重熔立刻反驳:“既然身为一方高人,更应以己之力造福世间,怎能说是坏了规矩?”
钟承止:“若都如霞凌阁的黑衣男侍一般,皇宫城墙岂不成了摆设?”
重熔:“那便盖更高的城墙,换更强的侍卫。”
“那早前的寻常侍卫呢,都去盖城墙么?”钟承止依然面带微笑,语气平静。
“……”
重熔本还想反驳,但见钟承止不动声色的样子,意识到不应多做辩论,便转了话题:“钟公子与涵儿都要参加明日的春闱,若今次得以中第,钟公子这般才华定要为大华所用,来日与涵儿同朝为官,也请多多关照。”
钟承止又一笑:“在下定是会为这世间尽己所能。”
“……”
重熔没有答话,一时满堂无话。
重绥温一直没有开口,此时说道:“钟公子与景公子救得小儿性命,此乃大恩不言谢。一般俗物二位公子定不放在眼里,舍下也无甚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请二位以后如前些日子一样,在京城一应吃穿用度,皆算在敝府,不用客气。如有重家能帮得上忙之处,尽管开口,重家定是在所不辞。明日科考在即,老夫在此祝钟公子金榜题名。”
说完重绥温对钟承止略施一礼,又对重涵说道:“涵儿,听魏老说你这些日子甚是认真,今日就不用再看书了,放松些许,明日认真应考,竭尽所能便行,考不好爹也不会怪你,勿过紧张。看你这样子,今晚早点休息。”
重涵前面听钟承止与重熔的对话,十分紧张,焦急样子都已挂在脸上,感到里面有一些自己琢磨不透的危险气氛。后面听重绥温说以后钟承止与景曲都可留在重府,顿时眉头一松安下心来。待听得重绥温要自己早点休息,便也不作多想了,与钟承止一起行礼告退。
待重涵几人脚步声远,重绥温捋了捋胡子:“这个钟承止,看来也是心中了然,对我们根本无多避讳,不知他到底作何想法。”
重熔还看着书房的门:“不是说钟家人长相丑陋无比,可这钟承止,怎生得如此妖异?”
重绥温摇摇头:“世间百年,多少东西早就以讹传讹,不可尽信。”
重熔沉默片刻:“希望阴府,再没别的以讹传讹之物。”
……
方才钟承止与重熔短短几句,其实一边是话中有话,一边是心存试探,都在打哑谜。不过既然重绥温最后说了那么一段,钟承止便决定,还有几个月要呆在京城,就不挪地方了。重府毕竟是重府,全京城也没几处能比重府住得更舒服,加上重涵这么个给自己找乐的,甚好。
重涵跟着钟承止回到房间,想了想又拿出书来看,还准备再作篇时文。不过此时看书作文也确实没啥用处,最后就与钟承止闲闲聊聊打打闹闹把一日混过去了。
晚上吃过晚饭,魏老就来嘱咐一定要尽早沐浴休息,明日会试可得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