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绣摆了摆手,率先走出门去。
客栈一楼大堂内。
那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忙在招呼店里伙计一定一定要招待好几位官老爷,汗都给使唤出来了。
叶辞今天穿了一身金吾卫白鱼服,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西北小曲,独自饮着。
本来他是不打算穿官服来此,这种私下见面穿一身便服即可,可是一想到这座酒楼里还有一位朝廷的正三品司礼部监印,要是不穿官服给人误解成了不尊上级吃人嘴短可就不好了。
老板是个眼尖儿的,终于瞧见崔绣一行人悠悠从楼上下来,心底长舒一口气。
崔绣向正在小饮的叶辞行了个礼,道:“朝中吏部主事崔绣见过叶将军。”
千户站在旁边也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毕竟锦衣卫和金吾卫向来不对付,双方没有大打出手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叶辞点点头,道:“二位请坐,监印大人呢?”
“他这几日房门都没出,大人还是别扰他清净了。”崔绣淡淡道。
叶辞闻言有些惊讶,这个小小吏部主事竟敢直呼那位司礼部监印为“他”。
他笑道:“此次我虽然是为了公事而来,却是私下约见的大家,如此我们还是称呼各自姓氏加上官名即可,也不显得生分。”
崔绣微微点头。
叶辞不着痕迹打量崔绣几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个小小的略显冷漠的主事才是这一行人中的领头人。
崔绣亦是在观察叶辞,此人眉眼虽然温和,但他隐隐在其眼神中找到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戾气,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是那种不仅手上沾过人命而且数量绝对不少,不愧是跟随西北王打过江山的人。
叶辞先喝了一口小曲,开口道:“崔主事,知道孙仲节度使吗?”
崔绣疑惑道:“他不是已经被朝廷撤职了吗?”
叶辞突然死死盯着崔绣一对丹凤眸子。
崔绣淡淡一笑:“叶将军这是何意?”
叶辞没有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异动,这才缓缓开口道:“孙大人于昨日被府上下人发现身死,死时已是虫蝇聚集。”
崔绣有些惊讶道:“孙大人死了?”
叶辞深深看了他一眼,肯定道:“他的确是死了。”
崔绣叹了口气道:“可惜孙大人一生拮据,当官始终为民着想,为国谋强,可惜呐。”
“可惜什么?”
突然一个十分干脆的女子声音响起,像是充满了戏谑。
崔绣只听其声,便可以断定其必是一位英气十足的姑娘。
果不其然,酒楼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位女子,一位身着红衣白底,手中拿着一柄罗缨扇子,狭长英气的眉毛一挑,满是戏谑,赫然就是那晚醉仙楼见过的那位郡主。
另一位则安安静静地玉立,容貌不俗,气质别具,但崔绣一眼就能看出居然是个练家子,约莫能有个五品身手,对于女子在这个年纪而言还算不错。
至于那位郡主,则是看不出来。
崔绣与叶辞同时一阵头大,先后起身行礼。
“朝廷吏部主事崔绣见过郡主。”
“金吾卫副将叶辞参见郡主。”
郡主先是笑嘻嘻地把叶辞扶起,笑道:“叶哥哥怎么又如此生疏了?”
叶辞看着自己妹妹,道:“我妹妹她……”
“哦,我在府里闲闷得慌,就把浅浅喊上随便逛逛。”
叶辞闻言嘴角微微一扯。
闲逛?那能逛到这四周早就布满金吾卫的客栈里头来吗,显然这小祖宗是又来挑事来的了。
叶辞正色道:“郡主,此番使团事关重大,还请郡主……”
“此番我定会鼎力相助,叶将军就放心吧。”郡主不待叶辞说完,笑眯眯地说道。
叶辞此刻简直是欲哭无泪,怎么就又被这祖宗勾搭上了,还把自己妹妹给扯了进来。
就在叶辞心力憔悴之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个头戴儒冠的读书人。
郡主笑道:“为了给叶将军提供助力,我把我师傅也给叫来帮个手。”
叶辞闻言向那位玉面书生点点头,心道这下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书生亦点头致意,两人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书生笑望着崔绣,道:“崔主事,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呐。”
崔绣皮笑肉不笑道:“希望不要是孽缘才好。”
然后崔绣突然发现那位郡主正对着自己做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崔绣好似明白了什么,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郡主还真的走到崔绣身边。
崔绣俯身附到她耳旁:“在下崔绣,顾熙是我身边这位千户,那晚是我骗了郡主,还望赎罪,还没请教郡主名字。”
他面色冷淡,但吐出的热气仿佛在她耳边撩拨一般,弄得她心有点痒痒。
郡主一时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轻声道:“李时毓。”
然后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猛然转身道:“呸,色胚!”
叶辞惊讶地看着这边二人,心道这位主事大人真是能惹事。
千户脸上笑意就快要憋不住了。
宋别脸色不变,玉面上始终波澜不惊。
崔绣此时心里真是有些欲哭无泪,然后他突然发现那位叶将军的妹妹一直怔怔看着自己,有些犹豫地道:“你……真是色胚吗?”
千户终于绷不住了,大笑道:“对了的姑娘,此人据说是把京里十八座青楼全部逛了一个遍,搞得那些个花魁们是整日里心心念念,茶饭不思呐。”
姑娘闻言好像有些伤心。
崔绣突然笑道:“我记得有一次我银两没有带够,进不了花魁闺房,闺房门口的侍卫都是硬茬子,于是我就悄悄爬上房顶,掀开一片瓦砖……”
宋别神色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惊讶。
叶辞眯眼道:“崔大人真是好兴致。”
他周身真气迸发,震得身上那件白鱼袍子猎猎作响。
屋顶突然穿来一声瓦片碎裂的声响。
叶辞嘴角微微上扬:“想走?”
下一刻,一席白鱼袍猛然脱身,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色厉鬼,直直上飞,直接将那客栈楼顶给砸出了一大片窟窿,瓦片如雨搬下坠。
只见檐上那人侧身避过,一剑劈开了白鱼袍子,大笑着离去,“在下若是想走,你们又如何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