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之安长叹道,“这些是我弄的?”
“是的。非常不可思议……但全都是你做的。可能是恶魔附身?我没见过那种景象。”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大概是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整理思路。
“那天我在打字……你知道码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尤其是写作……嗯,写作这件事……我就突然听到有声音呼唤我,我就保持幻想!嗯……保持……然后就被带了过去……”
在潘之安支离破碎的表述当中,杜非羽终于勉强听懂了。
他是个一文不名的作者。
他现在二十多岁,处于休学和无业的状态。
从他断断续续的表达和像个神经质一样的对“灵感”二字的重复,杜非羽认定,这个作家不仅一文不名,而且缺乏才华。
于是在某个午夜的幻想当中,这家伙被脏东西附身,还差点成为黑的一具备用躯体。
杜非羽望着他房中杂乱无章的书籍和稿纸,心想世人究竟是为何所苦呢?
“你差点为了这种东西把命都搭进去了。有什么用?”
“那是因为我写不出来。”潘之安突然哭道,“那是因为我写不出来!我知道这是自我满足!我知道我休学,我出来租房子,我单独一人在这里写稿子没有任何用处,但有什么办法啊……我也想出名啊!我也想要写出点像样的文字来啊!”
这是心魔吧。杜非羽想道。
这时候最有用的是安慰吗?
“你没有准备好。如果这样,不如尽早放弃这种想法吧。”
杜非羽停顿了一会儿,徐徐说道。
潘之安如遭雷击一样地愣在原地。
“你没有做好被现实拒绝的心理准备。也没有准备好你的才华。什么都没有,再进行下去除了多招一次鬼魂,不会发生任何奇迹的。”
“但是!我!我一直都很努力!”
“你拿出什么作品了吗?一本书?半本?一章?一页?有吗?”
“我拿不出来……”
“那就对了。你前面说得一点没错,你就是在自我满足。整日拿着努力的借口满足自己,那充其量不过是个没用的努力家罢了。”
杜非羽看着潘之安的表情越来越绝望,也感觉他胸口的阴气正在一点点地散去。
只有击碎他的美梦,才能真正解决他的痛苦。
否则,止步不前的他只会给所有人都带来危险而已。
“你不适合做这行。”
杜非羽下结论道。
潘之安几乎要摔在地上,但还是勉强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回到房中,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问题的根源铲除了。”
杜非羽自语道。
……
一周后,杜非羽在客厅里见到了收拾行李的潘之安。
他的一头乱发已经剪短,整个人竟显得精神了许多。
“我要走了。”
他笑着对杜非羽和阿白说道。
“维修费用我都付好了。给你们添了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不继续住了么?”
阿白问道。
“不了。”他自嘲道,“在这里停留,我只会止步不前。”
“你想通了啊。”
潘之安望向杜非羽,目光维持片刻,报以柔和的表情。
“想通了。”
他走出门,那里有一对夫妇在等他。
“我要回大学上课。至少给爸妈一个交代吧。”
他说道,没有再回头。
阿白叹了一口气:
“老杜,你真是亲手把人家的梦想给摘除了呢。无情。”
“能被我那三言两语打败的,就不能称之为梦想。”杜非羽坦然道,“但在他做到之前,至少要为今后的生活做打算吧?救人要紧。”
“别说这个了,老杜,你看窗外……”
“窗外?”
杜非羽沿着视线望去,发现潘之安跟随着父母,把行李放进了一辆加长林肯轿车。
滴滴。
手机响了。
杜非羽一看信息,是潘之安发来的。
“谢谢你,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他在钻进轿车之前,像个浪漫诗人一般对着大楼挥出了告别礼。
“骗子。”
杜非羽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轿车,悻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