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白灾(1 / 2)抚摸马背首页

西北风没日没夜地刮着,风席卷着雪将整个克尔伦牧场陷入了天寒地冻,这是近十几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真的应了胡日查老爹的话,整个呼伦贝尔草原被大雪淹没了,牧区遭遇了几年不遇的白灾,被冻死的牲畜横尸遍野。

自从进入冬季,老希就一直帮着牧民们做着抗灾保畜的工作,可是效果甚微,用胡日查老爹的话说,人斗不过天啊。

整个牧场几乎与世隔绝了,人们每天的食物除了羊肉还是羊肉。老场长每天早晨都会带着牧场的男人们从雪地里把冻死的羊起出来,回去剥皮剔肉分给各家,以至于喜欢吃羊肉的老希都会吃到想吐。不吃羊肉的秀木从那时起也开始吃了,因为大雪封路,任何物资都运不进来,不吃就会饿死。

秀木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好在每天不是羊肉就是羊肉汤,营养还能跟上,可是渐渐的牧场开始缺盐了,周边的供销社也都开始脱销,家家都在吃无盐的雪水煮冻死的羊肉。秀木开始出现肌肉痉挛,浑身无力,恶心呕吐的现象,开始以为是正常的孕期反应,后来贾富贵老爹判断是长期缺盐造成的。老希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去一趟满洲里,给大家和秀木解决缺盐的问题。

一大早老希就带着煮好的羊骨头和一皮囊的酒骑着马出发了。刚出场部,胡日查老爹骑着马追了上来,从身上摘下了一管猎枪。

“带上这个,这天气晚上容易遇上狼。”

打枪对老希来说并不陌生,十几岁就跟着我三大爷在军营里混,各种枪也摸过不少。来这里之后和胡日查老爹又比较投缘,老爹的这把猎枪他也打过。

老希接过猎枪便上路了。

雪深到可以没掉大半条马腿,马在雪地中艰难地前行着,好在早晨风小,雪没被风卷起来,还可以变得清方向。临近傍晚时马走不动了,老希不得不下来牵着马艰难地往前挪,天越来越黑,老希已经冻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周围没有参照物,只能跟着马走,通常马的方向感比人好。不知走了多久,精疲力竭的老希渐渐产生了幻觉,不远的前方他看到了秀木,穿着蒙古袍,美极了,微笑着端着冒着热气的奶茶向他走来,他想去接奶茶,可是每当他就要接住时秀木又走远了,这样的场景反反复复地出现,再后来老希完全失去了知觉。

老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是躺在蒙古包里的,他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一个弓着背的老额吉看他醒了给他端了一碗奶茶。

“我是怎么到你家的?”

“我老头早晨一掀门帘子你就闯进来了,直接钻进他的被窝了,你是克尔伦牧场来的?”

“对,您怎么知道?”

“我老头认识你的马。”

“我的衣服呢?”

“炉子边烤着呢。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冻得不轻,我老头给你用雪擦身子了,不然你要生冻疮。”

一会儿一个满脸胡子得老牧民进来了。

“你的马已经喂过草料了,你是克尔伦牧场的吧?这大雪天出来干啥?”

老希把自己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老牧民给他煮了手把肉,告诉他明天一早走,如果现在走明天早上也到不了满洲里。

在老牧民家又住了一晚上,晚上喝酒聊天中知道这老两口也没孩子,这让老希又想起了自己那酒后的承诺,想起了扎布婶子的眼泪,心里总有一种愧疚,既是对扎布婶子又是对秀木,矛盾的心情。

老希在第三天的半夜到了满洲里,比预计晚了好几个小时。

老希把带来的钱全部卖了盐,回去的路上又在老牧民家歇脚,给他们留了一些盐。

秀木在老希走后还是经常吐,这天傍晚喝了一碗没有盐的奶茶就躺下了,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起身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报纸包,抬头看到了巴特的背影,她打开报纸看到了十几粒大粒盐。

巴特正处于青春期,美丽的异性对他是极具吸引力的,巴特第一次见到秀木就被她的美丽吸引了,他觉得秀木的美和别人不一样,是他没有见过的。之后的接触中秀木又像姐姐一样关爱他,这让一个失去母亲的青春期男孩有了依赖感,所以他愿意为秀木做任何事情。这十几粒盐是他骑着马跑了远处好几个牧民家才弄到了的。

秀木手捧着这十几粒盐,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瞬间结成了冰珠。

老希离开老牧民家急着往回赶,他担心他不在期间秀木的身体会不会出什么状况。路土依然艰辛,快接近牧场时已经是半夜了,黑暗中老希看到了远处隐隐的亮光,很密集。

“遇到狼群了。”这是老希的第一反应。胡日查老爹说过,遇到白灾狼群会出现在牧场周围,它们会来偷羊,而狼的眼睛通常会在夜晚发出黄绿色的光。

同时老希的马也嗅出了狼的味道,它开始不安起来。老希极力使自己淡定,下意识地把猎枪握在了手里。这时狼群也看到了他们,头狼往前走了两步不动了,他们就这样彼此僵持了大约有五六分钟。之后头狼又开始带着狼群接近他们,老希的马按奈不住开始嘶叫,这让狼加速了接近他们的步伐,老希快速地勾动扳机朝着狼群的方向开了一枪,狼停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但是没有跑,依然站在那里眼睛发着绿光。

老希开这一枪虽然没有吓走狼群,却把克尔伦牧场沉睡中的人们惊醒了。

“老希遇到狼了。”这是胡日查老爹的第一反应,他的猎枪的声音他听得出来。

这之后老希又开了一枪,狼开始四散,又过了一会儿,牧场有火把出现了,老希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瘫坐在雪地上。

第二天老场长开始给各户分大粒盐。

外面的西北风依旧旁若无人地吹着,这个漫长的冬季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